第八章 風雨如晦鹹陽大市爆發了驚心動魄的商戰(4)
呂不韋立即召來官市丞秘密部署,連夜分頭行事。天色拂曉時分,便有萬千年輕力壯的老百姓湧進了尚商坊大市,清一色現金現錢買貨,動輒便是一車半車,似乎人人都是大戶人家子弟。其時商家買賣,買主但有個住處,賒帳便是常事,雖然最終絕大部分都能收回,老秦人更是一有錢便主動了賬;但商家還是最喜歡現金現錢現了賬,如此便有了對現錢交易的種種讓利規矩。如今現錢買貨者如潮湧來,縱不讓利,想當場提價卻是萬萬不能!依著古風,買主來時價若想當場猛提,便是“盜商”,買主非但可立時砸店殺商,同行還要指斥該商為害群之馬!因了如此,六國大商們沒高興得頓飯時光便覺察出了異味,那接踵而來的買主黑壓壓堵在門前,關門不能,提價不能,現時轉移糧貨更不能,萬般無奈隻有硬撐。可眼見全部搬上店麵的壓倉存貨流水般裝車,誰個不汗流浹背心驚膽顫!到得午後時光,偌大尚商坊的存貨便被嘩啦叮當的金錢一掃而光,六國商人們盡皆鐵青著臉色愣怔在當街,直覺天旋地轉……
“公子公子,秦人有詐!”一個黃衣執事衝進尚商坊便嚷。
“快說!”軟癱在地的猗頓公子有如神助般跳了起來。
“秦人現金買貨,都運進南市入了各家貨棚!”
“曉得了!”猗頓公子長長地籲出一口粗氣不禁咬牙切齒,“非秦人有詐,南市商人有詐!分明是小國商賈連手,雇了秦人現金清我!諸位說,是毋是!”
“有理!俺看還有秦國官市在後插手!”
“鳥!一群螞蟻商也敢跟我等抗市,不中!”
“左右血本無歸,公子隻說如何整法!”
“中!俺等也來他個六國合縱,聽盟主號令,掠他個空市!”
“聽盟主號令!”尚商坊一聲齊吼。
“好!蒙諸位信得猗頓氏,我便做了這隻頭鳥!”猗頓公子慨然拱手環禮一圈,“我之主張:不管秦國官市插毋插手,終究不會上到台麵。隻要秦國官府不瘋,商戰終歸是商戰。我等便以商戰方略對之!目下第一回合,我等輸了!然則還有第二第三回合,我等定然要贏!南市之法叫‘吞吐市戰’,當年李悝在魏國施展過,使列國糧貨洪水般流入魏市。此法根本,在於財力是毋是雄厚!我等盡天下大商,糧貨沒了錢財依然如山!諸位說,如何戰法?”
“買空南市!回頭提價!整!”
“彩——!”一聲轟然喝彩,尚商坊頓時活了過來。
不說六國大商一夜忙碌,隻說次日清晨連綿牛車馬隊從鹹陽四門湧進了南市,卻驚愕的發現南市的所有貨棚都張掛出“上品上價 高平價一倍”的大布幡旗,一夜之間竟從平價的兩成猛漲到平價以上兩成,整整便是漲了二十成的高價,也是秦法許可的糧價最高點!石坊外的牛車馬隊不禁愕然徘徊相互觀望舉步不前。終於,一隊牛車咣當咣當起步,義無返顧地駛進了高大的石坊。後麵的牛車馬隊一陣彷徨,終於相繼跟了上來,絡繹不絕地進了南市。
正當秋高氣爽之時,和煦明淨宛如陽春的藍天下,前所未有的零宗大買賣在鹹陽南市喧囂開來!各色買主接踵而至,各國金錢應有盡有,也是清一色的錢貨兩清車載馬馱。因了南市終究是秦國官市直轄的治災市,自這次開市便有入市者每次限量買糧貨的法令,此後秦國官市雖則隱退,南市名義上成了小國商賈的貨棚區,但其市易治災的法度卻始終未變。此法之下,買主便不能一次性大宗買貨,而隻能一車半車的小宗買。饒是如此,南市貨棚也架不住這牛車馬隊連綿無盡的買糧裝貨,堪堪撐到夕陽將落,南市大小貨棚與六畜大市除了滿櫃金錢,盡皆空蕩蕩了無一物!
秋月朦朧,南城牆下的官市大帳燈火通明。
官市丞彙總了賬目,兩手捧著簡冊瑟瑟顫抖著稟報:糧貨全部售盡,一日得金二十三萬八千,列國錢兩百三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枚,扣除糧貨本金,獲利足足六倍!官市吏員們正要應聲歡呼,卻見呂不韋臉色陰沉得秋霜一般,便不約而同地沒了聲氣。
“諸位但說,南市該當如何應對?”呂不韋沉聲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