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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揣摩,毛公開始了他的攻心救心法。

王陵依著吩咐,抬來了血戰僅存的馬隊劍士越劍無。

身負十三處刀箭重傷的越劍無被王陵安置在另帳獨居,然越劍無不吃不喝更堅執拒絕治傷,見醫者入帳便要咬舌自盡!直至毛公到來,越劍無才冷冷說了四個字:“我等呂公。”便不再開口。毛公也隻一句話:“呂公死活,盡在越義士也!君自思量。”便騰騰去了。從那一日開始,越劍無才開始了療傷進食,雖經一月依然不能下榻。被抬進來的越劍無一見枯樹白發的呂不韋,一聲呂公便放聲痛哭。原本茫然枯坐的呂不韋噫的一聲驚叫便踉蹌撲來,抱住越劍無便哭做了一團。毛公冷眼旁觀,呂不韋捶胸頓足地哭喊著:“劍無劍無,不該瞞我當初!早知你等義士備死,呂不韋何能有此蠢舉也!任俠烈士去矣,呂不韋雖九死不能贖罪啊!”

越劍無卻驀然打住,拭去淚水一拱手道:“呂公之言差矣!劍無所哭者,公之失魂失形也,非我等劍士也。任俠劍士生於天地,不求碌碌苟活,惟求死得其所!呂公謀事存誌節,待士有大義,我等人懷必死之心,非僅圖報呂公,更求名揚天下!若呂公耿耿不能釋懷,視我等之死為一己罪責,豈非玷汙我等任俠求死之風?此番心境,原非劍無私撰。呂公請看,劍無可曾背錯一字?”話方慷慨,越劍無已經唰地撕開胸前,扯下一方血跡斑斑的羊皮遞過。呂不韋顫抖著雙手接過,竟是不忍卒睹。毛公接過一看,薄韌的白羊皮上血字曆曆,分明與越劍無所念一字不差,下方赫然一片已經變黑的斑斑印記,無疑便是百名劍士的手印指印!

“呂公,確是荊雲義士手筆。”

呂不韋雙手接過撫在胸前,對著越劍無便是深深一躬。

“今日事畢,劍無去也。”便在這刹那之間,挺身跪坐軍榻的越劍無將一口短劍猛然插入了肚腹,一股鮮血噴濺大帳與呂不韋白衣之上,越劍無平和地笑著,“呂公,你非俠者,不能輕生求死,珍重……”

第七章 流火淫雨塞上春寒 心變情變(6)

那一夜,呂不韋抱著越劍無冰冷的屍體坐到天亮,雖然一句話沒說,旁邊的毛公卻看到了呂不韋蒼白的臉膛有了一絲紅暈。直到三日後將越劍無安葬到了馬隊劍士的穀地,呂不韋才扶著毛公的肩膀長歎了一聲:“學無止境,呂不韋自認知人,不想竟如此無知也!”

自那日起,毛公開始了與呂不韋的對弈。在淡漠茫然的棋盤敲打中,毛公向呂不韋點點滴滴地敘說了各方事變:薛公沒能趕來,老哥哥護送趙姬到天卓莊去了;雖說平原君並未大張旗鼓地拘拿“事秦黨”,但卻在暗地裏搜尋嬴異人留下的妻子;薛公以為,隻有將趙姬送回卓氏故裏並恢複“卓昭”本名,在民多胡風嫁娶尋常的趙國,平原君才無法追究這筆秦妻賬;目下料想已經安置妥當,邯鄲該當無事了。嬴異人小子傷得不能動彈,又發熱,他請蒙武將這小子送回了鹹陽,想必開春之後這小子便要來接你回秦了。西門老總事也捎來了消息,呂莊上下人等都好,陳渲日夜祈盼隻等著你呂公歸來入政。總之統之,隻要你呂不韋平安無事,結結實實的一件大事便做成了!

但是,無論毛公如何喋喋不休地絮叨,呂不韋都茫茫然心不在焉。毛公清楚呂不韋心結,便每日敲著棋子曼聲吟誦莊子的《逍遙遊》,每念到“若夫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辨,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何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便是抑揚頓挫反複吟誦,常常引得呂不韋木然盯著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念誦起來。

念歸念,說歸說,呂不韋終是沒有真正地清醒振作過來。毛公頹喪了。也許,他隻能將呂不韋送到這一步,呂不韋能否恢複雄風,便隻有天意了。那晚,毛公將一卷密封的羊皮紙書簡交給了那位終日默默卻誠實可信的茶女,叮囑待呂不韋真正清醒時交給他。便在他陪著呂不韋下最後一局棋的時候,蒙武來了。

毛公看到了一線顯然的光亮!果然,呂不韋鬆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