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何方貴客?”正在忙碌的西門老總事聞報出來,實在有些不明就裏。
“鹹陽客到,作速稟報呂公。”騎士勒韁圈馬竟絲毫沒有下馬的樣子。
老總事嗬嗬笑道:“大賓自遠方來,也得有個名號,否則何以稟報?”
“多事!”騎士用馬鞭一指,“你隻說鹹陽密使到。餘事莫問!”
“貴客稍待。”老總事一拱手便匆匆回了莊園,吩咐仆役停止善後忙碌立即收拾廳堂庭院,又到山腰書房對夫人陳渲稟明請她暗中指點諸般應酬,便備好青銅軺車出了莊園;到得大門,見馬隊軺車已經到了莊園外車馬場後隊牛車尚在絡繹湧來,便連忙下車走過去對著青銅軺車一躬:“老朽乃呂公家老。我家主東訪客未歸,請大賓進得莊園稍候,老朽便去迎接主東。”
“不曉得呂不韋忙了!”軺車上一個楚音極重的黃衣中年人矜持地叩著傘蓋銅柱四麵打量,“以堪輿之學,此地有龍虎之象了!曉得無?”軺車左右兩名頗顯斯文的騎士連連點頭呼應。中年人又轉身盯住了西門老總事問:“呂不韋通曉陰陽之學了?”見西門老總事笑笑不置可否,又驀然驚乍:“咿呀!那輛軺車上等貨色!家老用車了?”西門老總事謙恭拱手:“稟報大人:此車為我家主東之高車,尋常不用。敢請大人隨吳執事入莊歇息等候,老朽迎接主東片刻便回。”“好說了!我便等等呂不韋無妨。”黃衣中年人矜持地笑嗬嗬下車,在武士們簇擁下進莊去了。
一路聽老總事說了諸般細節,呂不韋心中的疑雲便越來越重。鹹陽與他有涉者,惟蔡澤與華月夫人。蔡澤已有極為隱秘的籀文密書,再派密使顯然便是蛇足了。華月夫人精明能事操持密事尤為練達,縱是不知呂不韋與蔡澤之間的秘密而要給呂不韋預聞消息,又豈能派如此一號神道兮兮的人物來做密使?果真如此,又有誰能直派密使招搖入趙呢?太子嬴柱麼?事關重大又是利害貼身,似有可能!然則,太子嬴柱秉性粘連少斷惟王命是從,似乎又不是獨行其事的人物。如此能是何人?老秦王麼?呂不韋心中猛然一動,竟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以密使之勢派,似乎隻能是王命。老秦王晚年多有出人意料的密行,似乎也不能排除其匪夷所思之舉——派一個善於作偽示形的密事能臣前來,再以商事遮掩實則給呂不韋部署嬴異人回秦之法!果真如此,必有後手。可是,秦趙斷絕邦交多年,能有何等後手呢?使節無用,大軍施壓也無用,甚至是令山東六國聞之變色的黑冰台對睡覺都睜著眼睛趙國也無計可施,老秦王又能有甚個後手?若無後手,派如此一個密使前來豈非畫蛇添足?直到軺車進了火焰般的胡楊林山道,呂不韋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山後進莊。”呂不韋輕輕吩咐一聲,軺車便遠遠繞過莊園車馬場駛進了草木荒莽的山穀。這是一條完全沒有路徑痕跡的密道,看去一片齊腰深的荒草,草下卻是平整的車道。繞過山頭,軺車便進入了一座草木遮掩的山洞,停好車馬,三人便從山洞密道直接到了山腰的起居庭院。呂不韋吩咐西門老總事先去正廳應酬,越劍無帶領幾個仆役上山頭望樓,自己便進了書房。
陳渲剛剛回來,說廳中尚算安然,進莊人馬連同牛車伕總共三十二人已經酒足飯飽,密使與兩男兩女四名隨從正在廳中飲茶。“你沒閃麵?”呂不韋問得一句。陳渲搖頭一笑低聲道:“這個密使是楚人,如何卻是秦使?你須謹慎才是。”呂不韋心中猛然一亮,點點頭便出了書房,進得大廳便是一躬:“濮陽商呂不韋見過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