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歌喉因秦風的高亢悲愴而滲出了幾分粗放沙啞,明快剛健的胡風舞姿因歌辭的悲涼而滲出了憂傷柔軟與飄灑,兩相溶合,直是水乳交融,使得卓昭的舞姿與歌喉極為美妙動人,在燭光照耀下仙子起舞般動人心魄!
箏聲倏忽止息,嬴異人兩眼含淚,起身走到大廳中央,對著卓昭撲地一拜,尚未開口,便軟軟地癱倒在了紅地氈上!卓昭正在紅著臉喘息,突兀驚叫一聲,便撲到了呂不韋身上。《免費txt下載》
廳中賓主盡皆愕然,一時竟是神色各異!毛公狡黠地嘿嘿一笑,飛快地瞄了呂不韋一眼,搶步上去攬起嬴異人,粗黑的指甲便已經掐上了人中穴。薛公愣怔地看看呂不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荊雲沉著臉,隻盯住嬴異人不放。呂不韋早已經起身離座,淡淡一笑拍拍卓昭肩膀將她推開,轉身對兩名侍女一招手:“扶公主下去歇息。昭妹,你也去歇息,不會有事。”見卓昭嘟噥著去了,呂不韋又對已經站在身後的西門老總事吩咐道:“收拾客寓,準備公子安歇。”西門老總事低聲道:“要否請老醫家?”呂不韋搖搖頭:“隻熱水熱湯便了。”
嬴異人已經長長呻吟一聲醒了過來,對著呂不韋納頭便拜,卻是一句話不說。呂不韋歎息一聲笑著扶住了嬴異人道:“夜冷風寒,公子先行歇息,有話明日再說不遲。”毛公立即接道:“嘿嘿,你小子好遇合,公主到手也!放心睡大覺去吧。”
“不!不是,公主……”嬴異人粗重地喘息著。
“公子先行歇息便了。”呂不韋揮手打斷,“一切事明日再說。”
“嘿嘿,便是如此,老夫陪這小子。”
荊雲目光一閃道:“此事何勞先生,我來侍奉公子。”說罷蹲身兩手一伸,便將軟綿綿的嬴異人平托了起來,跟著一個領道仆人大步出了正廳。
“呂公嗬,”薛公搖頭大是搖頭,“此時收手尚來得及,你便三思了。”
“鬼話!”毛公嘿嘿一笑,“半坡碌碡能收手?隻說如何決斷,呂公舍得否?”
“難矣哉!”默然良久,呂不韋喟然一歎,“此事牽涉尚多,非我一人一心能斷,尚須兩位助力才是。”
薛公慷慨道:“事無難處,老夫何用?呂公隻說便是!”
“嘿嘿,老哥哥還算出彩。”毛公搖頭晃腦地笑了。
“少不得借重兩公。走!隨我到書房計議。”
三人來到山腰書房,呂不韋心事重重地一一說明了此中關節。薛公毛公各出謀劃,三人直議到滿山霜霧雄雞長鳴,方才散了。
霜霧尚未散盡,一輛緇車轔轔駛出倉穀溪,過了邯鄲便直向北去。
三日之後的夕陽時分,緇車又回到了倉穀溪。風塵仆仆的薛公對迎在穀口的呂不韋低聲道:“卓公隻有一句話:但憑昭兒之心!”呂不韋長籲一聲,吩咐西門老總事置酒為薛公洗塵,自己便匆匆來到跨院客寓。
三日之間,毛公始終盯在客寓,與嬴異人形影不離。依著薛公主張,嬴異人情癡意亂,便當讓他“醉臥”幾日,待諸事妥當再讓他醒來最好。呂不韋卻是另一番主張,以為嬴異人此次異常與胡楊林初聞秦箏時大不相同,情癡而心未亂,重施“醉臥”之法,其心必生疑竇,預後便是隱患;加之卓昭與趙姬均在當場,嬴異人“醉臥”不起,對如此兩個女子也不好圓說,尤其卓昭至情至性,若有口無心地嚷嚷起來反倒生亂。毛公聽罷連連點頭:“嘿嘿,呂公思謀深遠,我等老兄弟隻就事論事而已!呂公之心,理會得,這小子隻交給老夫便了。”也是毛公奇思妙想,一場兒女斡旋竟做得有聲有色不著痕跡——清晨在林間活動筋骨,不意“撞見”踽踽獨行的異人,主動談及昨日酒宴秦歌,嬴異人精神陡長!毛公便嚷嚷拜師,要嬴異人教他秦歌。秦歌唱得三五支,山頂便有了遙遙秦箏隨和。嬴異人心神悸動,一時竟突然禁聲!毛公哈哈大笑,顛顛兒爬上山頂,邀來了兀自操箏的卓昭,要請卓昭彈箏,他與嬴異人輪流和歌。卓昭大是欣然,隻毛公一開口她便笑得打跌岔氣,要嬴異人來操箏。如此兩人輪流操箏,時而相互校音,加上毛公的滑稽唱法攪和,竟是其樂融融。次日清晨霜霧尚在彌漫,嬴異人便來敦請毛公林間學歌,樂得毛公手舞足蹈,直將秦歌唱得怪腔怪調,一曲未了,山頭便傳來了清亮曼妙的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