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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夫人低聲說了半個時辰,末了笑道:“如何?隻看你主意了。”

華陽夫人咬著嘴唇默然一陣,長籲一聲道:“姐姐主意無差,方今也隻這一條路了,通不通都得試試。知人任事,小妹不如姐姐。姐姐但信得此人,便是他了。

“老姐姐信!”華月夫人一拍石案,“此等事宜私不宜官,老蔡澤反倒束手束腳。此人隻要探清異人底細詳情,回秦事老姐姐再來設法。他縱有詐,老姐姐也留得一手!”說罷又是一陣低聲密語。

“姐姐也忒狠了些。”華陽夫人笑了,“好,但憑姐姐主張便是。”

“他隻實在,我便沒事,老姐姐曉得火候。”華月夫人站了起來,“你隻轉悠去了,別慢騰騰送我。”說罷一陣輕風,嫩綠的裙裾便倏忽消逝在雪白血紅的棠林去了。

次日清晨輕霜灑地,淡淡薄霧籠罩了關中原野,太陽爬上山巔,山山水水便是無邊無際的朦朧金紅。秋色迷離之中,一艘黑帆小船悠然漂出了灃京穀口,直向東南而來。行得三十餘裏,前方大水蒼茫,一線灃水便溶進了浩浩渭水。再行片時,鹹陽南門箭樓隱隱在望,一道長龍般的白石大橋橫臥渭水,輕霜薄霧中恍如天上宮闕。大橋兩側舟船雲集檣桅如林,四片碼頭排開兩岸,上下連綿二十餘裏,仿佛整個原野都成了茫茫水城。輕舟東來,遙遙便聞卸貨號子聲靠岸離岸呼喝聲渡客相互召喚聲橋上橋下車馬聲不絕於耳,熙熙攘攘熱氣騰騰的一片大市,縱是秋風寒涼霜霧迷離,也沒有了蕭瑟之氣。

大橋西側乃上遊碼頭,船隻稍許稀少,一艘高桅白帆大船便分外顯眼。黑帆小船漸漸靠近,船頭便是一長兩短三聲清亮的牛角號聲。高桅大船立即飄出一麵白色大旗,同時兩聲悠揚號角,大船側舷一隻白旗小舟便倏然漂出,向黑帆小船迎了過來。片刻之間兩舟相會,一個綠色身影跨過船橋,白旗小舟便飛快地靠上了高桅大船。

三聲悠長的號角,高桅大船上便是一片高呼:“迎我大賓,四海同心!”

“喲!呼喝一片,先生規矩倒是大了。”一領綠色鬥篷的女子在船頭笑了。

呂不韋一拱手笑道:“商船老規矩:但有客官,便同船大禮,原是個和氣生財。倉促之間未及更改,夫人見諒。”

“新鮮熱火,也是商旅本色,改個甚來!”

“請夫人入艙就座。”呂不韋側身一讓,一名楚衣少女便走過來一禮,說聲夫人隨我來,便將華月夫人領進了大艙,西門老總事卻守在了艙門口。

第四章 鹹陽初動霜霧迷離宮闈權臣竟托一人(3)

進得艙中也不見呂不韋吩咐,楚衣少女倏忽之間將一切打理妥當,便飄然去了,簡潔密閉的船艙隻彌漫著一片茶香。華月夫人打量一番笑道:“先生這商旅做得有氣象,一個使女也如此能事,少見呢。”呂不韋笑道:“此女茶道最佳,夫人品嚐這震澤綠茶如何?”華月夫人這才注意到案上茶盞,隻見羊脂般的白玉盅中一汪柔和的碧綠,看得一眼便是舒心,端起飲得一口,便是嘖嘖連聲地驚歎:“喲!好茶!香得清正,醇得溫厚,綠得醉人!”呂不韋爽朗大笑:“夫人行家也!大得震澤綠春之神韻,在下服膺。”華月夫人便連連擺手道:“這幾句是我學來的,不作數。要說鑒賞震澤綠春,天下隻怕莫過我那小妹了,隻可惜她沒這口福了。”呂不韋笑道:“商旅道專一地周流財貨,此等事卻是方便。不韋已為夫人備得一蘿震澤新綠春,夫人盡可與小妹共品。來春三月,便有真正的上佳春茶了。”華月夫人頓時一拍案笑道:“喲!不早說,我可沒帶一蘿半兩來也!”呂不韋哈哈大笑:“好說也!有賬便是,屆時本利一次算。”

笑談之間,華月夫人飲得一盞茶下,那名楚衣女仆便恰倒好處地飄了進來斟得一盞,便又飄然去了。華月夫人倏然正色道:“先生大艙漏風麼?”呂不韋微笑道:“商戰多秘事。此艙乃不韋密室,三重堅木密閉,惟艙門家老、屏後使女與在下三人,夫人盡可放心。”華月夫人一點頭道:“如此便好。”說著離案便是深深一躬,“我有一事托付先生。”

“夫人但說便是,在下何敢當此大禮。”呂不韋連忙也是一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