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緇車沿著灃水南岸到得灃京穀口,呂不韋下車打量,卻見空山幽幽人跡全無。正在疑惑,便聽一聲悠長的呼哨,一隻小舟便從碧綠的水麵如飛掠來,便聞隱隱喊聲隨著山鳴穀應飄蕩過來:“岸邊可是修莊先生?”呂不韋遙遙回得一聲:“正是。”

應答落點,小舟已經飛到,恰到好處地停泊在一方巨石之前。舟頭一黑衣壯漢打量著兩三丈外的緇車與虎視眈眈的越劍無,皺著眉頭一拱手:“先生帶從人赴約,請回程便了。”呂不韋一拱手笑道:“馭手不做從人,天下通例也。東道主焉得不明此理?”黑衣壯漢略一思忖笑道:“也是。請先生登舟。”越劍無猛然咳嗽一聲,呂不韋轉身嚴厲地盯了一眼,傳出的聲音卻是淡淡柔和:“執事回去便是,我自拜客。”回身便上了巨石,穩穩地躍上了小舟。

第四章 鹹陽初動碧潭廢墟的隱居夫人(3)

又是一聲呼哨,小舟輕盈轉身,便悠悠然漂進了潭水深處。行得片刻,峽穀漸窄潭水漸淺,鬆柏虯枝與嵯峨古牆已經伸手可及。黑衣壯漢一揚手,一支響箭便帶著尖銳的呼嘯飛上了東岸山頭,小舟也應聲停泊在了一段黑黝黝的古牆下。黑衣壯漢拱手說聲請,便跨上了古牆下淹在水中的一道石條。呂不韋隨上,見這石條竟是拾級而上的一道山梯,上得二十餘級便是一片平台,鬆林掩映,一座古老的城門竟赫然橫在眼前!

呂不韋正在饒有興致地打量古門,卻見城門洞大步出來一位吏員模樣地黑衣中年人,與黑衣壯漢低聲說得兩句,便對呂不韋深深一躬:“先生請隨我來。”便領著呂不韋進了城門。一路上坡,腳下古磚小徑,兩邊鬆柏參天,時有爬滿山藤的斷垣殘壁突兀而起,旁邊大石上便有鬥大的紅字——易台、文王殿、兵室、虎苑、寢宮等等不一而足。一路看來,呂不韋滿腹滄桑,全然沉浸到亙古煌煌的廢墟古堡裏去了。

“先生稍候。”黑衣中年人一個躬身,便匆匆進了又一座古老的城門。

呂不韋恍然醒轉,方見已經到了山頂,鬆柏林中幾排茅屋隱隱可見,麵前城門正中竟是兩個火痕斑駁的殷商古金文大字——王道,不禁又是一陣感慨中來。早周灃京廢墟尚是如此氣象,那隔水相望的大鎬京廢墟卻是何等令人神往!

“多勞先生,本夫人在此賠禮了。”

呂不韋驀然醒悟,卻見眼前一個白皙豐滿的綠裙女子,分明便是那日在太子府突兀攔路者,便拱手一禮道:“在下呂不韋,敢請夫人名號。”

“華月夫人,可曉得了?”女子笑得清亮可人。

“夫人見諒,不韋未嚐聞也。”

“你去過太子府,可曉得太子夫人名號?”

呂不韋微笑著搖搖頭:“夫人見諒,未嚐聞也。”

“喲!就會一句未嚐聞也?”華月夫人笑得潑辣又親切,“便說了無妨,太子妻華陽夫人,是我小妹,曉得了?”

呂不韋便是一躬:“夫人居於王道之地,在下景仰不及也。”

“王道之地?”華月夫人咯咯一笑,“一片廢墟,建幾座茅屋清淨罷了,先生如何做得王道樂土看了?”

“非是在下私度。”呂不韋一指斷垣殘壁的古城門,“夫人請看,這‘王道’二字雖經烈火風雨,卻依然鑿鑿在目。在下不敢唐突,此地便是天下向往的王道古聖境。”

“喲!”華月夫人長長地驚歎了一聲,一雙大眼頓時便是**辣的光彩,“先生好學問,竟識得如此老古字!你不說隻怕我老死也毋曉得頭頂‘王道’兩字呢,當真慚愧!”

呂不韋一拱手道:“夫人率直古風,在下服膺。此乃殷商老金文也。文王之前,鎬京未建,周都灃京,其時文字便是這般殷商金文。周得天下,方有了周金文,卻是好認多了。”

“喲!你便說,此等地風水如何?我卻住得麼?”

“風水之說,原在心證。但能敬天尊古,不損先人蹤跡,自得上天庇護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