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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柱母子度過了險關,從此更加小心翼翼,非但不和嬴煇疏遠,反倒是借著禮數關節一力修補與嬴煇的親情,在公開場合更是時時留心維護手足之情。久而久之,國中大臣們便漸漸淡忘了王子們之間的齷齪,安國君的賢名也漸漸在朝野流傳開來。

三年後,秦國與趙國大爭上黨,戰雲密布,長平大戰已是箭在弦上。白起範雎聯袂上書請立太子,以安定大局凝聚國人戰心。秦昭王當機立斷,沒有絲毫猶豫,便將安國君嬴柱立為太子,並當即詔告朝野。做了太子的嬴柱,第一樁大事便是在父王秘密開赴河內後鎮守鹹陽。那時侯,嬴柱全力以赴,多方督察關中軍政,得到了父王與朝臣的一致褒揚。可是,在長平大戰後與趙國拉鋸三年,秦國三次大敗,嬴柱終於支撐不住,又一次病倒了。從此以後,嬴柱再沒有參與過任何一件國事,連太子身份似乎也被父王遺忘了。直到這次朝局突變,關中嚴密布防,嬴柱一直都是局外之人。若非今日進宮,嬴柱還是不知道嬴煇之變的真相。

原來,在長平大戰後的三四年裏,嬴煇一直與父王有著緊密的信使往來。絡繹不絕的各種消息給了秦昭王一個強烈印象:蜀地大富,人口大增,可做秦國征戰中原的雄厚根基!有此政績,嬴煇便在父王的心頭重新活泛起來。去年,父王特派最忠實的王族大將嬴摎為秘密特使,前往蜀地查核。嬴煇聞得密報,卻是找不見特使在蜀地何處查核,情急之下,便以來春舉行祭天大禮為由,在蜀地遍索特使摎。遍索兩月,嬴摎卻依舊沒有顯身。無奈之下,嬴煇隻有孟春祭天,之後便依照規矩給父王進貢了祭天的胙肉。

駟車庶長告訴嬴柱:胙肉貢來之時,特使嬴摎尚未回到鹹陽。秦昭王接到嬴煇貢品很是高興,便邀了幾位王室元老共享這難得的祭天胙肉。當侍女捧來兩隻熱氣蒸騰肉香撲鼻的大鼎,老給事中便依例插入銀針檢驗,秦昭王嗬嗬笑道:“驗個甚?祭天正肉,親子之貢,還能有毒不成?”元老們也是一陣大笑喧嘩,“多餘多餘!蛇足也!”誰想便在這君臣笑語之時,那支六寸銀針竟驟然通體變黑,宛如一支焦碳,舉座無不大驚失色!

“豈有此理!”父王臉色一沉,“銀針定然有誤,牽隻狗來。”

一隻高大的陰山牧羊犬剛剛吞下一塊紅亮的大肉,便怪叫著夾著尾巴打旋,沒轉兩圈便倒在廳中一命嗚呼了!如此一來,元老們目瞪口呆,一時竟無一人說話。秦昭王臉色鐵青地站了起來,大袖一拂便徑自去了。當晚,王族老將嬴豹便率領一個鐵騎百人隊兼程出大散嶺,直下蜀地去了,然後便有了關中腹地的大軍布防……

“除此而外,我甚也不知道了。”喋喋說完,嬴柱便是一聲粗長地歎息。

故事說完,已是暮色將至。士倉卸下早已熄火的鐵架上的陶罐,向井邊兩隻陶碗中斟滿了紅亮的汁液,便一指陶碗道:“亦茶亦藥,安國君來一碗如何?”嬴柱便道:“先生茶果有定數,安敢掠美,但請自便。”士倉道:“怕藥味兒麼?”嬴柱擺手道:“哪裏話來,我吃得藥,隻怕比先生吃得橋山野果還多。”士倉嗬嗬笑道:“你藥我藥,非一藥也。你喝下這碗,隻日後別向老夫討要便是了。”嬴柱也是一笑:“如此承情。”端過靠近自己的一碗咕咚咚喝了下去,便咳嗽一聲大皺眉頭,“苦澀酸甜,還有些許腐草氣息,先生竟喝得下去?”士倉哈哈大笑道:“安國君硬口一個也,這便好!”一抹嘴便岔了話題,“說說,安國君如何應對老王?”

沉吟片刻,嬴柱終是搖了搖頭,“我已被攪得心亂如麻,如何拿得出治蜀之策?”

士倉不屑地一撇嘴,“陰溝已過,太子已經平安,還亂個甚?”

“先生說甚來!”嬴柱眼睛驟然瞪起,“嬴煇必要返國糾纏,到時還不是誣陷我母子害他!此等事誰又說得清楚?還不是父王一念決斷?如此險境,我能平安麼!”

噗地一聲響,士倉噴出了一口藥茶哈哈大笑道:“真道事中迷也。嬴煇已經死了,事情已經完了,老王已經在想如何治蜀了,偏你安國君還兀自神叨叨將心懸在半空,好笑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