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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信陵君因與魏齊政見不合,早已經成了深居簡出的高爵閑臣,驟聞虞卿來見,竟是一時想不起虞卿何許人也,便吩咐不見。時有魏國八旬名士侯嬴在側,便將虞卿其人其事大大讚頌了一番,末了竟嘲諷一句:“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深為慚愧,便立即追出府門,卻已經不見了虞卿。次日出城尋覓,斥候卻報說魏齊已經羞憤自殺,虞卿逃遁不知去向了。恰在此時,趙國特使趕到了大梁,立即便割下了魏齊人頭徑直飛送鹹陽。

秦昭王接到魏齊人頭,便親自郊送平原君歸趙,平原君滿腹憤懣無處發作,隻有怏怏去了。秦昭王便親自將魏齊人頭送到範雎丞相府,大宴群臣慶賀。待群臣散去,秦昭王留下白起與範雎又秘密計議片時,白起便連夜趕往藍田大營去了。秦昭王見範雎似乎並無大快之意,便笑問一句:“範叔啊,還有甚心事未了?說出來便了。”

“臣大仇已報,唯餘一恩未了。”範雎見問,倒是不遮不掩。

“一恩?”秦昭王恍然笑了,“可是救你之人?”

“正是。”範雎一拱手道,“此人兩次救臣,臣卻無以為報。”

“此乃本王之過也!”秦昭王慨然拍案,“救得丞相,便是與國有功,何能不加封賞?範叔但說,此人何名?今在何地?”

“鄭安平。便在臣府做舍人。”

“應侯但說,此人從文從武?”

“鄭安平原是武士,自然從武了。”

“好!”秦昭王拍案,“本王定爵:鄭安平晉軍功五大夫爵!實職嘛,著上將軍白起安置,應侯以為如何?”

“範雎謝過我王!”追殺魏齊之時,範雎便在天下恢複了真名實姓,此時大是快意。

秦昭王笑道:“範叔啊,今日快意之時,能否說說這鄭安平當初是如何救你了?”

“當年之危,一言難盡也!”範雎一聲感喟,不禁便是淚水盈眶,斷斷續續對秦昭王訴說了當年那段逃生經曆——鄭安平將滿身鮮血臭尿的範雎用草席一卷,便扛著走了。鄭安平的家在大梁國人區的一條小巷深處,是一座破舊空闊的院落,房倒屋塌荒草叢生,唯有祖上留下的一座破舊木樓還值得幾個錢,除此竟是一無長物。鄭安平一進破院子立即隨手關了大門,借著月光將血尿屍身扛進小木樓底層,輕輕平放在唯一的一張木榻上,便開始了緊張地忙碌:在屋角吊起陶罐,在院中揀來一堆幹樹枝生火煮水,又將一把鋒利的短彎刀塞進沸騰的陶罐裏,接著又從屋角一個磚洞中摸出一包草藥,在一隻小陶碗中搗成糊狀,又從靠牆處搜尋出兩塊近二尺長的白木板拿到範雎床前。

雖則一切就緒,看著血糊糊的範雎,鄭安平還是惶恐得不禁拱手向天禱告一番,才開始咬著牙脫去了範雎的血尿衣衫,用彎刀刮掉渾身三十多處傷口的淤血,一一敷上草藥汁。傷口處置完畢,鄭安平便將兩塊木板夾於範雎兩肋,用一幅白布從床下統身而過,將範雎整個身子捆包得固定在榻上,又抱來僅有的一床舊棉被蓋住了範雎。一切做完,鄭安平又趕緊用陶罐燉羊肉湯,燉得一個時辰,便用橇開範雎牙關,硬給他灌了一大碗肉湯……

三日之後,範雎終於醒了。一番感喟答謝,一番散漫對答,範雎才知道鄭安平祖上曾是藥農遊醫,自己在軍中也偶然為弟兄們治些急傷,治他這等駭人重傷,實在是誤打誤撞。由於父母早亡家道窮困,鄭安平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