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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曉,一輛密封的篷車轔轔出了謁者府邸,車前插著一麵六尺高的黑色三角大旗,旗麵上兩個顯眼的大白字——傳車。車出中門,一隊在府門前整肅列隊的鐵甲騎士立即分成三列,左右後三麵護衛著傳車隆隆去了。傳車者,運送王宮機密文書之專用車輛也,歸屬謁者管轄。秦法有定:傳車上道,凡官民車馬均須回避於十丈之外,但有衝撞當場格殺!以實情而論,謁者護送尋常文書並不打出“傳車”旗號,隻在護送特急羽書詔書或兵符印鑒等公器時才出動傳車。今日傳車一駛上大街,便直向鹹陽南門而去。

秋霜晨霧彌漫了關中原野,傳車馬隊一過渭水白石橋便是飛車奔馬,半個時辰便到了離宮地界。駐守外圍的軍營驗過王稽的謁者金令箭,傳車馬隊便直入園囿禁地抵達城堡大門,金令箭再度勘驗,城堡石門隆隆洞開,傳車馬隊便進了離宮中央庭院。依照王宮法度,謁者傳車徑直駛到了一座防守森嚴的偏殿廊下。這座偏殿背後是一片獨立庭院,庭院中央便是離宮中樞——國君書房。偏殿與國君書房之間,有一條大約兩箭之地的秘密通道。謁者傳車一到偏殿廊下,傳車便從專門車道駛入殿門,謁者隨車向職掌機密的長史或內侍總管清點交接密件,之後謁者傳車便立即退出偏殿,裝載回程文書後出宮。

傳車駛進偏殿,便有內侍總管迎了過來。王稽親自打開了密封車廂的木門,伸手做一請禮,便有一個通體黑衣頭戴麵罩高大瘦削的人下了車。白發蒼蒼的內侍總管也不說話,隻是伸手一請,便轉身走了。黑衣人向王稽一拱手,也跟著去了。

偏殿走得三十餘步,黑衣人便隨老內侍身影拐進了西側一道石門,眼前頓時一片幽暗。借著遠遠間隔的銅人風燈,可以看出這是一條用黑色粗織布帷幔密封起來的長長隧道。一入幽暗隧道,老內侍便是一聲恰恰能使身後之人聽清的宣呼:“進入永巷,禁聲快步!”便疾步匆匆地頭前行走了。黑衣人卻是不緊不慢地走著,打量著與銅人風燈交錯間隔的隱在幽暗處的矛戈甲士,不時粗重地歎息一聲。

走得兩百餘步,便見前麵一片燈光,兩扇高大的石門恰恰吞住了悠長的永巷。石門前燈光下佇立著一個玉冠長須的中年人,兩側肅立著四名帶劍衛士於四名少年內侍。老內侍側身布壁站立,便是一聲高呼:“秦王在前,大禮參拜!”

突然,遙遙跟隨的黑衣人卻是一陣大笑:“秦國隻有太後穰侯,何有秦王?”聲音轟嗡回響,竟是鼓人耳膜!老內侍愕然變色,回身便是一聲怒喝:“卑賤布衣!安得如此狂狷!”黑衣人卻是悠然一笑:“天下皆知,何獨秦人掩耳盜鈴乎?”老內侍正要發作,卻見玉冠長須中年人從石門前快步走來,當頭便是深深一躬:“嬴稷恭迎先生。”黑衣人也是從容一躬:“布衣之身,何敢勞動秦王?”秦昭王道:“先生今日隻做嬴稷座上嘉賓,無執臣民之禮,先生毋得拘泥。請!”黑衣人坦然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一拱手便頭前舉步了。兩廂內侍衛士竟看得目瞪口呆。秦昭王對著老內侍低聲吩咐道:“關閉永巷。不許任何鹹陽來人進入離宮。”說罷轉身便去了。身後老內侍伸手一拍石門旁機關,兩扇厚重的石門便隆隆關閉了。

進得石門,便見幾抹秋陽從厚重的帷幕縫隙灑落在厚厚的紅氈上,更是顯得一片幽暗。秦昭王前行領道,穿過一道闊大的木屏風,便見竹簡書架倚牆環立,書架前劍架上一口銅鏽班駁的青銅古劍,中央一張長大的書幾上堆著小山一般的竹簡,書幾前便是一張坐榻。整體看去,簡約凝重中彌漫出一種肅穆幽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