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遠交近攻離宮永巷深深深(3)
如此說得一時,天色便黑了下來。王稽便叫來家老部署了一番,將幾個仆役衛士的歇息處全部安置到後園三間茶室,府邸書房之書簡典籍悉數搬運到小偏院,權且做成一個臨時書房;一老仆一使女專門留在偏院照料,單獨在偏院起炊。末了王稽將那隻大黑狗招手叫了過來指點道:“黑豹,張兄住這裏,你守護。他兩人進出自便,其餘任何人不許出入,明白?”黑豹聳聳鼻頭汪的叫了一聲,便蹲在了門檻前發出一陣威嚴的呼嚕聲。張祿不禁笑了:“這小子堪稱狗才,王兄放心便了。”
一番折騰,直到三更天方才妥當。王稽走了,小偏院書房的燈燭卻一直亮到東方發白。
從此,張祿便在這一方幽靜的小偏院過起了極其灑脫而又形同囚徒的日子。午後貓進書房便是長夜秉燭,譙樓五鼓方才囫圇睡去,一覺醒來往往便是紅日中天,沐浴用飯之後便在小院中做徘徊遊,唯一的消遣便是與黑豹敘談,直到黑豹在他的絮叨中呼嚕呼嚕地閉上了眼睛,便又貓進了書房。間或王稽來訪,將天下紛紜鹹陽國事說得一時,張祿也隻是漫不經心地聽著,近乎從來不予置評,時日一長,王稽便仿佛一個信使,消息一說完便告辭去了。倏忽之間冬去春來,張祿竟是將王稽那兩車書簡反複讀過了三五遍,一個夏日還將一部錯訛百出的《商君書》抄本重新校訂謄刻了一遍。
這日王稽又來拜望,進得書房看到整齊碼在書案上的刻工精湛縫綴講究的二十六卷《商君書》時,驚訝得眼睛都直了:“張兄,你這是憑何校訂來著?”張祿笑道:“胸中書庫耳,豈有他哉!”王稽連連驚歎:“呀呀呀,單是這份刻工,便進得鹹陽校書坊也!”張祿不禁一陣大笑:“在下原本書吏,校書坊倒是本業了。”王稽又連連搖手:“哪裏話來,我是覺這校訂本當真天下難得,怕你帶走也!”便反複指讀評點精華處,直是不忍釋卷。張祿便道:“消磨時光耳耳,原本便是為你校訂,我帶走何用?”王稽大喜,立即吩咐家老從正院拿來一壇老秦酒,又吩咐偏院使女做來兩盆青葵,便與張祿對飲起來。
王稽說了一個國事消息:穰侯魏冄要親自統率十五萬大軍,越過韓魏兩國,進攻齊國綱壽;華陽君坐鎮督運糧草,涇陽君、高陵君隨軍謀劃,不日出兵。
“上將軍白起何以不統兵?”張祿第一次對王稽的消息來了興致。
“白起患病在榻。”
“穰侯此舉,國人有何議論?”
“綱壽緊接穰侯封地,國人皆說,四貴意在拓展封地。”
“秦王可曾敦請白起出戰?”
“秦王深居簡出,尚無任何動靜。”
張祿默然思忖良久,突然拍案道:“便請王兄明日晉見秦王,呈上這封書簡。”說罷從身後書架上便拿下一個大拇指般粗細的銅管,雙手遞給了王稽,“去也留也,在此一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