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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使明察,這便是範雎在齊國的行蹤故事,在下沒有任何遺漏。”

王稽聽得仔細,咀嚼之間卻是一陣悵然。齊國探察,證實了範雎確實是個大才,可偏偏這個大才卻被魏齊須賈們整治得死活不知下落不明,自己原本也許可以立一件大功,如今卻也是化作了子虛烏有,如何不令人歎息?莫非這便是秦王說得王運國運?大才乍現,卻隻是驟然一個身影,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便消失了,時也運也?

第十章 士相崢嶸範雎已死 張祿當生(1)

說也奇怪,兩旬過去了,鹹陽竟然還沒有發回盟約。

按照路程,從大梁到鹹陽的特急羽書官文,快則旬日慢則半月足足一個來回了,如何這次卻如此之慢?頭半個月王稽無所事事,覺得耗在大梁當真無聊,除了到各個盛情相邀的顯貴府邸飲酒,便是到街市酒肆聽消息傳聞,唯一的收獲,如果可以說是收獲的話,便是各方消息印證:那個範雎確實死了,被竹鞭打死後連屍體也被魏齊身邊一個武士拉去喂了狗!王稽聽得驚心動魄,卻還得跟著貴胄們談笑風生。便是從那時起,他對大梁陡然生出一種無可名狀的厭惡,恨不得立即逃離這個彌漫著奢靡腥臭的大都。可是,便在三日之前,他卻又陡然窺視到了這座風華大都的神秘莫測,覺得時光未免太倉促了些,期盼秦王回詔最好再慢幾日,讓他再細細琢磨一番神秘的大梁。

峰回路轉,眼前卻突然有了一絲亮光。

那日暮色,王稽正在庭院大池邊百無聊賴地漫步,卻有一個紅衣小吏劃著一隻獨木舟向岸邊漂了過來。王稽常在這裏徘徊,知道這是驛館吏員在查驗仆役將水麵是否收拾得潔淨,便也沒有理會,徑自踽踽獨行。不想沿池邊轉悠三遭,那隻小小獨木舟卻始終在他視線裏悠然漂蕩。王稽笑了,後生,想討點酒錢麼?今日卻是不巧,老夫兩手空空也。這座驛館是各國使節居所,吏員仆役們常常以各種名目為使節及隨員們半點兒額外差使,或打探消息或采買奇貨,總歸是要得到一些出手大方的賞金。若在他邦,這是無法想象的,然在商市風華蔚為風習的大梁,這卻是極為尋常的。王稽多年管轄王宮事務,熟知吏員仆役之艱難,更知大梁之風習,是以毫不為怪。

“先生可要殷商古董?”獨木舟飄來一句純正的大梁官話。

“殷商古董?卻是何物?”王稽漫不經心地站住了。

“伊尹。”

“如何如何?伊尹?”王稽嗬嗬一笑,“你卻說,伊尹為何物?”

“商湯大相,可是了?”

“……”王稽心下驀然一動,打量著獨木舟上那對機敏狡黠的眼睛,“你個後生失心瘋了?大賢身死,千年不朽,竟敢如此侮弄?”

“大人鑒諒。小人是說,我之物事,堪與伊尹比價。”

“你之物事?物與人如何比價?”

“此物神奇。大人視為物則物,大人視為人則人。”

“匪夷所思也。”王稽悠然一笑,“便請後生隨老夫到居所論價如何?”

“不可。”獨木舟後生目光一閃,“大人說要,小人明日此時再來。大人不要,就此別過。”

“好!”王稽一抬手,便將一個巴掌大的小皮袋子擲到後生懷中,“明日此時再會,這是些許茶資。隻是,此地說話……”

“大人莫操心,這裏最是妥當。”後生一笑,獨木舟便飄然去了。

次日暮色,王稽準時來到池邊漫步,那名精悍的禦史帶了十名便裝武士便遊蕩在池邊樹林裏。看看夕陽隱山霞光褪去,水麵果有一隻獨木舟悠悠漂來,王稽一拍掌笑道:“後生果然信人也。如何說法了?”幽暗之中,便見獨木舟上後生白亮的牙齒一閃,“小人鄭安平,丞相府武士。大人還願成交否?”王稽笑道:“人各有誌。便是丞相,也與老夫論買賣,況乎屬員也。”“好!大人有膽色。”獨木舟後生齒光粲然一閃,“小人人物便在這裏,大人毋得驚慌才是。”說罷拍拍獨木舟,“大哥,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