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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稽留下一個隨員守在驛館等候魏齊消息,自己卻換了一身士子常服到街市轉悠去了。魏國風華中原第一,國人曆來有聚酒議政之風,但凡王城宮廷權臣府邸之秘聞抑或各國最新事態,無時無刻不在各大酒肆恣意流淌。百餘年相沿成習,無論是遊學士子還是各國商旅斥候,但到大梁都要先到著名的酒肆徘徊徜徉一番以探詢最新消息。王稽很熟悉大梁,徑直便來到氣派最大的“中原鹿”。這中原鹿是魏惠王時期的王族丞相公子卬秘密開辦,目下已經傳了三代,早已經成了魏國貴胄與列國使節、大商、士子的消息淵藪。

進得中原鹿,王稽沒有進棋室賭坊,那種地方最熱鬧,卻少有說事者;也沒有進論戰廳,那種地方隻爭見識高下,消息卻是不多。王稽徑直來到散座大廳找得一個臨窗角落入席,要得兩爵楚國蘭陵酒與一鼎逢澤麋鹿燉,便自消磨起來。這散座大廳是所有進中原鹿者的第一站,除了專一的約賭尋棋論戰者,尋常都是先在這裏浸泡得半日聽聽八麵來風,而後再做計較。王稽素無玩樂心性,又兼正在上心探事之時,自然便選定這裏做守株待兔了。

誰知聽得大半個時辰,竟盡是些談論趙國秦國相爭的秘聞,將澠池會盟、藺相如勇逼秦王及趙國將相和神話說得活靈活現,四周竟是一片喝彩叫好。王稽聽得膩煩,正要付賬離開,卻突然看見三名紅衣人走了進來,也到臨窗處落座,與王稽竟是一座之隔。看衣色氣度,這三人很像是魏國吏員,王稽便又安然坐了下來。隻見三人落座便是一陣哈哈大笑,開酒之後便你一言我一語地笑談起來。

“兄台揣摩,金酒之外,那小子究竟還受了何等好處?”

“依我之見,目下齊國潦倒窮困,十金已是重金,很難有更大財貨出手。”

“對!”第三個粗嗓門一拍案,“定然是許官許爵,籠絡那小子投齊!”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第一人冷笑著,“小子時常小瞧我等,原來自己卻是個十金便買得動的賤人,當真令人齒冷。”

“你等不知道麼?那小子家徒四壁孤身鰥居,十金可是買得兩三個女人了!”

三人一陣哈哈大笑,便聽一人低聲道:“你等隻說,那小子還能活麼?”

“活個鬼!在下眼見他翻眼閉氣了,模樣挺怕人也。”

“便是活著又能如何?”又是那個陰冷的聲音道,“肋骨折了走不得,牙齒斷了說不得,還不廢人一個?”

“想起來滿可憐也!”粗嗓子接道,“依我說,我等三人收下這小子做個文奴,日每喂他三頓狗食,便讓他替我等草擬文告,那小子有才,我等立功,豈非好事?”

“好主意!”一人拍案,“每日還要打他二十竹鞭,那小子最小瞧我等三弟兄!”

“倒是不錯也。”陰冷聲音笑道,“隻是不能讓丞相知道,要悄悄辦理。聞兄先去丞相府探探那小子下落,胡兄找到他家看看人是死是活,我來探丞相心思,看還追查不追查這小子?丞相若非要追他個死罪,我等也隻有忍痛割愛也。”

“一個堂堂丞相,能死揪住一個小吏不放了?”粗嗓子不以為然。

“你卻如何曉得?”陰冷聲音一副教誨口吻,“丞相素來狠烈,但整治部屬,可有誰個活著了?還有那個須賈,毒蠍子一隻,叮上誰誰死!偏丞相信他,我等惹得了?”

“也是也是,還得按伊兄說的做方算牢靠。”

“好!聽伊兄的。”粗嗓子大笑拍案,“我隻管調教狗文奴!”

飲得一陣,三人竟匆匆去了。王稽心思大動,也立即回了驛館,派出六名精幹吏員到大梁官邸民居四處探聽範雎消息。一連三日,竟是石沉大海。被買通的丞相府吏員說,那個人早沒有了,丞相也正在詢查此人下落呢。民居街巷幾乎全部打問一遍,竟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範雎,當真不可思議。

便在此時,魏齊派屬吏知會王稽,次日晉見魏王洽談修好盟約。王稽便隻有將這件事先擱置下來,全力應對魏王。周旋得三四日,盟約文本終於妥當,王稽便派快馬使者將盟約送回鹹陽呈秦王定奪用印,自己便在大梁等候回音。便在此時,那名精悍的禦史從臨淄兼程回到了大梁驛館,向王稽備細稟報了從齊國探聽到的消息——在臨淄,禦史通過秦國商社,找到了經常在商社為齊國購買秦鐵的一個市掾,此人經常出入安平君田單府邸,對魏國使者的事很是清楚,後經禦史多方印證,確實無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