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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六千鐵騎護衛著主父車駕浩浩蕩蕩地南下了。

一入沙丘山水,趙雍便是滿目淒傷。清清湖水,雪白沙灘,蒼蒼白楊,幽幽陵園,山水依舊如詩如畫,美人卻永遠地長眠了。想起與吳娃在一起的純真無羈,趙雍便是一陣陣心疼。吳娃死了,他也驟然衰老了,天下的一切對他都失去了吸引力,隻疲憊得隨時都想呼呼大睡。進入沙丘宮,他便發下命令:趙章率軍駐守宮外及前宮,百人騎隊駐守陵宮外門,他自己下榻最後靠山的吳娃寢宮,無大事無須擾他!

沙丘宮原是特殊,既是惠後陵園(吳娃封號為惠後),又是主父行宮;沙丘鬆林山下是陵園,建有與吳娃生前寢宮一模一樣的吳娃宮,出得高大石坊便是主父行宮,卻是趙雍處置國務會見朝臣的處所。趙雍雖是退位,卻沒有交出兵權與人權,一則是他要親自統帥大軍為趙國開拓,二則是趙何正在少年,他要在趙何長大後的合適時機讓他親政。然則也要錘煉趙何盡快成熟,於是趙雍當初便謀劃好了:除了征戰,他便長駐沙丘,隻掌控國中大事,放手讓趙何肥義處置國務。此等謀劃之下,便有了這沙丘行宮。但是,此刻的趙雍卻是心緒頹喪,無心住在處置國務的陵外行宮,卻住在了陵園吳娃宮做夢魂纏綿。

當與不當,雖上天猶難斷也。

然則無論當與不當,驚人的兵變都恰恰在此時發生了!

這一日,邯鄲王宮突然接到了主父的羽書詔令:趙王立即前往沙丘宮晉見主父。國王趙何少年心性,便高興地嚷嚷起來,信期備車,我要去見主父了!信期卻是機警,一接詔書便立即派幹員飛報相國府,此時便打著哈哈多方忙碌起來。便在片刻之間,肥義已經匆匆趕到,一看詔書印鑒竹簡等均沒有破綻,便認定這是主父詔書無疑。看官須知:戰國時文字古奧,此時剛剛進入戰國後期,雖有行書端倪出現,但卻隻能在民間商事等需要爭取時間的特殊事情上使用,但凡正式文告詔書,都須得是正經篆書。這篆書(還不是後來簡化了的小篆)幾類圖畫,正經寫來,很難體現書者個人特征,加之書寫工具簡單粗硬(其時毛筆尚未發明),幾乎不存在筆跡辨認一事;不若後來的行書,各人各寫,字跡大是不同。所以辨認文書,便隻是印鑒、用材以及本身傳送的諸種特殊形式。

卻說肥義思忖一番,便立即部署:信期率領百名精銳黑衣,左右不離趙王;趙王立即更換貼身軟甲,外罩冠冕王服,暗藏王室特有的神兵短劍;肥義帶王室儀仗前行,但發警號,王車立即回程。這一番部署卻將少年趙何驚得目瞪口呆,老相國,我時去見主父,不是上戰場了!肥義肅然正色,我王目下身係邦國安危,但聽老臣便是。這肥義曆來強悍淩厲,此刻黑臉白須肅殺凜冽,趙何便不由自主有三分忌憚,兀自嘟噥幾句便整好衣甲登上了王車。

太陽西斜時分,王車馬隊轔轔抵達沙丘行宮。

行宮外車馬場外駐紮著一片軍營,車馬場到行宮門廊也隻有兩排儀仗甲士,一切都很平常鬆弛,全然沒有異像。然則肥義畢竟老於此道,事先已經得知主父此行是趙章領軍護衛,竟是絲毫沒有鬆懈心神。到得車馬場,肥義下馬對駕馭王車的信期下令,老夫先入宮,主父若在殿中,老夫便出來接王,老夫不出,王車不動。信期嗨的一聲,肥義已經大步去了。

“肥義參見主父——!”進得第二重門,蒼老渾厚的嗓音便在大殿回蕩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