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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紛亂的趙雍衝進寢室便撩開了帳幔,麵色蒼白地吳娃正癡癡盯著他,臉上竟依然彌漫著嬌憨的笑意。趙雍猛然將吳娃大攬在懷,陡然一陣冰涼便滲了過來!趙雍心下一驚,回身便是一聲高叫,太醫!快!吳娃卻軟軟地笑了,大胡子拎勿清,太醫沒用的,放下我,聽我說。趙雍看她氣息急促,連忙便將她平展展放在臥榻,一雙大手便不斷在冰涼的肚腹上婆娑撫摩著。大胡子,孟姚沒事,孟姚還會等你回來的。尋常間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朦朧了,一眶淚水盈盈汪汪,蒼白的臉上卻依舊笑著。大胡子,孟姚拎得清,你不是孟姚一個人的,你是趙國人的,是,是天下人的,你是忙不完的,你,你去忙了,孟姚等你回來……

不!哪裏也不去!趙雍偏是你一個人的!趙雍吼叫一聲,勉力平息下來,輕輕拍了拍吳娃的臉,聽我說,我已經立何兒為太子了,三個月後他便是趙王了。三個月,你能等到的,是麼?吳娃笑了,大胡子又拎勿清了,何兒才幾歲,他能做國王了?能!趙雍斬釘截鐵,我讓肥義全力輔佐,肥義與我盟誓了,史官已經寫入了國史,不會有差池了。孟姚拎勿清國事了。吳娃一隻手輕輕揪著趙雍的絡腮大胡須,大胡子,我等你,等你……雙眼一撲閃,驟然便聲息皆無了。

“吳娃——”趙雍一聲大嚎,將那冰涼的身軀攬將過來緊緊抱在了懷中。

整整三日,趙雍始終抱著那冰涼的身軀,期待著上蒼對他的憐憫。當他確信吳娃再也暖和不過來而走出寢宮時,內侍大臣們都驚呆了——生龍活虎般的趙王衰老了,一頭白發一臉白須散亂虯結地披在肩頭,征戰風霜打磨出的黝黑臉膛驟然變成了刀劈斧剁般的棱棱瘦骨,步履搖搖,雙眼蒙蒙,哪裏卻是昔日雄豪不可一世的趙雍了?

三月之後,趙國同時舉行了新王即位大典與王後國葬大禮。

趙雍沒有臨朝為新王加冠,而是護送著吳娃的靈柩去了。

吳娃的陵園選在了邯鄲以北五十餘裏的大湖東岸。這片大湖叫做大陸澤,大湖東南有坐沙山,時人喚做沙丘平台.說是沙丘,實際上卻是雪白沙灘上莽蒼蒼無邊的白楊林,白楊林邊那座白玉般的沙山上,卻是青蒼蒼一片鬆林覆蓋,當真是蔚為奇觀!趙雍斷然拒絕了堪輿大師選擇風水寶地,親自踏勘選定了這片墓地,便是要他最心愛的吳娃頭枕雪白的沙山,腳踩碧波粼粼的大湖,青鬆為她撐起一片藍天,白楊軍陣守護她永遠平安,雪白沙灘便是她守望大胡子的思鄉台。他的吳娃將安靜地長眠在這裏等候他的歸來。

整整一年,趙雍一直守侯在沙丘陵園。直到來年夏日在這裏修好了一座他可隨時前來居住守陵的沙丘行宮,他才離開沙丘,帶著百人馬隊直接北上平城了。

邯鄲朝局,趙雍還是把握得定的。隻要大軍在握,邯鄲便不會有主少國疑之動蕩,縱然有叵測者興風作浪,趙雍也篤定不怕。他之所以不回邯鄲,便是要看看是否會有人趁他退位且不在都城之時生出事端,再者,也得看看肥義這個相國是否能獨立撐持?長居沙丘守陵一年,又再上平城巡邊,趙雍都是謀定而後動的,盡管這一切也都是情勢使然。而北上平城,隻因為廢太子趙章臨時被貶黜在這裏,他必須來此做最終處置。

一到平城,趙雍便立即召集邊軍將領,頒布了大舉擴邊的第一道主父令:半年調集大軍並籌備糧草整頓軍械,來春兵分四路擴邊——西路猛攻陰山草原之匈奴餘部,北路進擊漠北林胡殘餘,東路進攻燕國漁陽郡,南路一舉滅中山!特地從雲中郡趕來的老將廉頗與平城大將牛讚等一班將領都很是振奮,各自領命便立即開始了緊鑼密鼓地諸般準備。趙雍見軍中沒有任何異像,心中大是輕鬆,次日便飛馬南下安陽。

這個安陽,時人呼之為東安陽,以與河內安陽相區別。東安陽在平城東南大約二百多裏,北臨治水,東南距代郡治所代城隻有五十裏之遙,城池不大,卻是占據水草豐茂的河穀之地,算得平城防區內一片富庶之地了。廢太子趙章便被臨時安置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