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日到此為止。”趙雍一步跳出圈子,將臉上的汗珠子一抹一甩,便笑著說了一句,“我還是落敗了,來日再練。”
“不!”一個精瘦黝黑的胡人武士紅著臉高聲道,“主君才學了二十天,便抗住了三隻林胡獵豹,不是敗了,是勝了!”
“打不贏便是敗了,管他一隻三隻了?”趙雍在衣襟上一抹汗又一拍手,“隻穿這身胡服,我便省卻了多少絆扯?知道麼?中原武技,至少有三成身法是為那寬袍大袖練得。”那三名胡人武士尚在愣怔,趙雍卻已經拿起了掛在白楊枯枝上的鬥篷:“肥義,走了。”
肥義一路走一路思忖趙雍方才的話,縱覺得趙雍似有言外之意。中原武技,至少有三成身法是為寬袍大袖練得!此話雖則並非恰如其分,然也不能說是誇大其辭。那騰挪展轉,那輕身功夫,那騎射必先整衣的程式,若非自來是寬袍大袖,便實在可以大大縮小幅度甚或可以不做。否則,胡人匈奴戎狄等等一班異族,搏擊武技未嚐不精,為何偏偏都沒有如此一套規矩法則?其中原委,能以“蠻夷”二字了結麼?那麼,國君是不滿寬袍大袖了?不滿又當如何?今日身穿胡服是一時興起麼?不對……
“我的上卿,你愣怔個何來?茶涼了。”趙雍叩著書案笑了。
“啊,一時走神,君上鑒諒。”肥義連忙一拱,便席地坐在了對麵案前。
“肥義啊,這茶卻如何?”趙雍竟笑得有些叵測。
“好茶好茶!”肥義連忙啜得一口,卻頓時驚怔,“這是甚茶?馬**了!”
趙雍哈哈大笑:“老邊將了,馬**又不是沒喝過,叫個甚來?”
肥義兀自喃喃笑道:“胡服,馬**,胡人武士,老臣卻是雲山霧罩了。”
“肥義有鍛金火眼之號,能雲山霧罩了?”趙雍笑著向後一招手,“樓緩國尉,你便出來了。”隨著話音,樓緩便從高大的木屏後走了出來,向肥義一拱手,便坐在了趙雍右手的側案。趙雍輕輕叩著書案,“樓緩,你便對肥義說說我這番巡邊的狼狽了。”轉身又對內侍吩咐一句,“守在廊下,今日不見任何臣子。”
第八章 胡服風暴我衣胡服 我挽強弓(3)
樓緩便從馬**說起,備細敘說了國君以馬商之身冒險進入林胡大本營的種種事由,又說了岱海之戰的過程、結局與自己思謀的失誤處,末了卻隻一句“上卿久在邊地,當有明察”便告結束。看著肥義灰白須發下一張嚴峻的黑臉,趙雍便是喟然一歎:“上卿啊,趙國以十萬精銳大軍,且是長久謀劃之伏擊戰,竟不能痛殲林胡六萬遊騎。趙軍最出色之騎士,騎術尚不及林胡少年,委實令人痛心也!如此軍備,莫說簡襄功業,便是安保肅侯之地,也是力所不能矣!”
“邦國危難,君上思變,臣心盡知。”肥義目光炯炯,“然則如何變法,敢請明示。”
“胡服騎射,舉國強兵!”趙雍拍案一聲。
“然則茲事體大,隻恐廟堂非議朝野動蕩。”樓緩立即補了一句,將擔心猶疑攬了過來。
肥義眼角一掃樓緩,卻向趙雍肅然拱手道:“君上所謀,強兵正道也。縱有非議,何懼之有?自古以來,疑事無功,疑行無名。君上既定變俗強國之長策,何須顧及天下之洶洶也!大道不和於俗,大功不謀於眾。當行便行,何須旁顧也!”肥義素來果敢沉雄極有擔待,幾句話竟是斬釘截鐵,較樓緩之圓柔卻全然另一番氣象。
“果然肥義也,字字擲地,金石之聲!”趙雍拍案而起,“走!到我書房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