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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太後命!”三人竟都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第一件事,閼與慘敗,罪在羋八子錯斷大勢。”宣太後的聲音竟是清晰異常,冰冷得令人心跳,“秦王未涉國政,丞相亦未力主,羋八子利令智昏,是為國恥也。秦法昭昭,不究大敗之罪,不足以養朝野正氣,是故即頒《攝政太後罪己書》,以明戰敗之罪責。”

“母後!”秦昭王一聲哽咽,目光卻飛快地瞄過了魏冄。

魏冄緊緊咬著牙關,唇間一縷鮮血竟哧的噴出,卻硬生生沒有說話。

第八章 胡服風暴秦軍首敗 天下變色(6)

“秦王少安毋躁。”宣太後的話語第一次幹淨得沒有絲毫的家常氣息,“第二件,武安君白起,國難不避艱危,強勢獨能恒常,沉毅雄武,國之幹城也。終白起之世,秦王若有負於武安君,人神共憤之,朝野共討之。”

“娘啊!”秦昭王一聲哭喊,便是號啕大哭,“娘親正當盛年,何得出此大凶之言!”呼地起身便撲向竹榻。兩個侍女卻同時一個箭步便架住了秦昭王,太後有令,任誰不得觸動黑紗!秦昭王更感不妙,掙紮著嘶聲哭喊:“娘啊,你我母子共為人質,情如高天厚土,娘何能舍嬴稷而獨去了!”

“嬴稷!”卻聽宣太後冷冷叱責,“你已經年屆不惑之期,如此狂躁,成得何事?你隻說,方才正事,可曾聽得進去?”

“娘!”秦昭王一聲哽咽,卻又立即正色道,“嬴稷但有人心君道,何敢自毀幹城?”

“便是這個道理。”宣太後平靜冷漠地聲音又緩緩傳來,“第三件,八萬鐵騎為大秦烈士,當設法全數運回屍身,務使忠勇烈士魂歸故裏。”

“太後,”白起第一次哽咽了,“此事白起一力為之,太後寬心便是。”

宣太後長長地歎息一聲:“最後一件:對趙戰事,悉聽武安君白起決之,秦王與丞相唯秉政治國,毋得,攪擾……”猛然,黑紗後傳來沉重的一聲喉結咕嚕,動靜大是異常!

三人覺得大是不妙。白起一個長身便甩開了兩名侍女,幾乎便在同時,也一手扯開了黑紗。便在這驟然之間,三人麵色蒼白,踉蹌著竟是一齊跪倒——素淨的竹榻上,跪坐著一身楚人裝束的宣太後,鵝黃明豔的長裙,雪白的九寸發髻,胸前掛著兩條晶瑩圓潤的紅色玉佩,雙手肅然握在肚腹前,一口雪亮的短劍插在腹中,鮮血彌漫滲透了竹榻下的白色絲綿大氈,竹榻邊搭著一方白絹,赫然便是鮮紅的四個大字“自刑謝國”!

“咚!”的一聲,秦昭王撞倒在案前昏了過去。

夜幕降臨了,無邊的林海濤聲淹沒了整個山塬。章台的所有燈火都點亮了,小山一般的幹鬆柴圍住了秀美的幹欄雲鳳樓。午夜時分,魏冄舉起了一支粗大的火把,丟進了鬆油津津的柴山,轟然一聲大火衝天而起,整個山塬竟是驚心動魄的血紅。

三月之後,宣太後的隆重葬禮在老秦人的萬般感慨唏噓中結束了,秦國朝野終究是平靜了下來,對趙國的仇恨也由舉國喊殺化成了一團濃濃的疑雲——如何在驟然之間趙國便強大得足以硬碰硬地打敗秦國?強敵便在鄰裏,秦國卻渾然不覺,毛病究竟出在了何處?目下趙國實力究竟有何等強大?趙軍戰力若都象趙奢之軍一般悍猛無匹,老秦人又當如何?

月餘之間,鹹陽宮便連續舉行了十幾次朝會,秦昭王定下音準:“隻議內事,不涉邦交。”竟是將朝野疑雲一囫圇掩埋起來。丞相魏冄重新振作,每次朝會後都要頒行幾道丞相令,隨後便立即派出幹員督察推行,兩三個月下來,國政民治便是井然有序熱氣騰騰。老秦人仿佛又回到了孝公商君變法時期,鱉足了一股勁勤耕奮兵,嘴上卻甚也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