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陵關一丟,江中水師便大為驚慌,全部百餘艘戰船雲集江心便準備隨時東下。可看得一日,秦軍竟是隻在岸上紮營大罵,激他們上岸廝殺,江中卻連個水軍船隻的影子也沒有。一班水師將軍們便又驕橫起來,覺得這隻是秦軍突襲的小股人馬僥幸得手而已,於是一麵飛報郢都令尹府,一麵要耗住秦軍,等待援軍到來一戰收複彝陵。可在江中一連等了十日,郢都竟然全無消息。彝陵水師大將昭陽本是昭氏子弟,心思定然是郢都昭氏有了危難,否則老令尹不可能撇下此等大事不管,心念及此,便立即下令水師東下郢都。可就在船隊起錨之際,江峽中竟連綿湧出大隊戰船,檣桅如林旌旗招展號角震動山穀,鬥艦赤馬當先,樓船艨衝居中,竟是直壓彝陵水師而來。
“升帆快槳——!順流開船——!”大將嘶聲大喊起來。
彝陵水師原本結成了水上營寨,全部百餘艘戰船在江心拋錨,船頭向外圍成了一個巨大的方形水寨。便是起錨開船,也須按照戰船位置一一開動。就在船隊開動一大半的時候,順流急下的秦國輕型戰船已經從江麵兩側包抄了過來。江州水手慣走險灘急流,秦國的鬥艦、先登、赤馬在江邊竟是又快又穩,片刻之間便在下遊全部截住了剛剛揚帆的彝陵水師。
那艘最大的樓船緩緩從江心上遊壓了過來,樓頂蒙驁高聲發令:“全體喊話:楚軍投降!秦軍不殺!”於是,樓船與艨衝兩艘最大戰船上的將士們一齊高聲呐喊:“楚軍投降——!秦軍不殺——!緊接著其餘戰船的兵士們也齊聲呐喊,竟是聲震峽穀。
昭陽一看大勢明是走脫不了,驟然哈哈大笑:“楚國縱弱,水師卻是戰無不勝了!蒙驁,你可敢讓我擺開陣勢一戰?!”樓船頂上的蒙驁冷冷一笑,立即高聲下令:“船隊後退一箭!待彝陵水師列陣水戰!”頃刻之間,秦國的黑色船隊包圍圈竟是齊齊後撤,空開了江心深水地帶。昭陽大喊一聲:“百船水陣!展開——!”但見彝陵水師的百餘艘戰船徐徐展開,船頭一律向外,在江心排成了一個巨大的圓陣,仿佛一座刀槍叢林的大山緩緩地順流壓下,喊殺聲一起,箭雨便急劇向秦軍船隊潑來。
蒙驁高聲發令:“號角:鬥艦截殺下遊!先登赤馬遊擊兩翼!樓船艨衝全力壓下!”
一陣嗚嗚號角,秦軍船隊各各樹起盾牌快速靠攏江心圓陣。樓船上滲透猛火油的連弩火箭帶著尖銳的呼嘯,直釘黃色船陣的帆布桅杆船艙。甲板的戰礟將巨大的石頭隆隆砸向敵船。與此同時,那艘堅固高大的艨衝也潑著箭雨以泰山壓頂之勢隆隆撞上黃色水陣!彝陵水師都是中小戰船,經此龐然大物撞來,船陣後隊便不由自主地漂開。此時樓船也隆隆壓來,每遇一船,巨大的拍杆便從高處轟隆隆砸下,黃色小船頓時被拍擊得檣桅摧折劇烈搖晃。當此之際,兩麵先登、赤馬快船上的水軍甲士便吼叫著跳上了敵船猛烈地廝殺。彝陵水師的一大半便立即陷入了混亂之中。
戰國銅壺上的水戰刻紋在下遊迎頭截殺的鬥艦戰法卻是奇特:幾十隻戰船一字在江麵橫開,全部拋錨固定,隻是將強弩猛火油箭迎麵射去!按水戰之法,上遊戰船順流而下便具有極大的衝力優勢,在都靠風帆與槳手做動力的戰船上,下遊戰船很難抵抗上遊戰船的衝殺。可秦軍戰船卻匪夷所思地拋錨固船,分明便是死戰架勢。
昭陽大吼一聲:“衝開下江——!”前行二十多隻快船便支起盾牌鼓帆快槳全力衝來,要生生撞開封鎖奪路下江。正在此時,鬥艦頭領一聲呼哨,一片赤膊水軍竟如飛魚般躍起入水,倏忽沉入江中。昭陽大喊一聲:“防備鑿船!飛魚下水!”被稱做“飛魚”的應急水手正待下水,對麵箭雨卻勁急封住了江麵,飛魚們竟是遲遲不得動彈。
便在這片刻之間,便見江中氣泡翻滾,水流打漩,楚軍驚慌聲四起:“不好了!進水了進水了!”楚軍戰船本來輕便,一旦鑿開進水便是勢不可當。便在片刻之間,前行戰船已經紛紛傾斜入水,楚軍士兵一片驚慌呼喊。兩翼遊擊的秦軍戰船趁勢殺上楚國殘存戰船,大約兩三個時辰,彝陵水師便在一片火海廝殺中全軍覆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