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小庭院灑滿了月光。兩個後生喝得痛快,老人看得淚光閃爍,卻是比自己飲酒還要陶醉一般。荊梅隻是不停地斟酒,兩壇太白老酒倒是十有**被白起一碗碗幹了,不消半個時辰,兩個五斤裝的大酒壇便是空空如也!白起卻是麵不改色,兀自興猶未盡:“還有麼?再來!”荊梅咯咯笑道:“磁錘!喝開了就刹不住車,沒了,咥飯!”
“好!咥飯。”白起象個聽話的孩童,酒碗一撂,便拉過那盆羊腿拆骨肉大咥起來,然後再是秋葵蒸餅,再是粟米飯團,片刻之間便將三大盆最結實的主食一掃而光,衣袖一抹嘴笑道:“咥好了,樣樣給勁!”荊梅一直看著白起猛吃,指著石案咯咯笑道:“磁錘!星點兒沒變!不吃菜,就咥肉!”白起卻認真道:“你不說我是老虎,隻咥肉不吃草麼?”荊梅笑得直打跌:“喲!虧你個磁錘當了兵,留在家誰養活得起了?”白起嘿嘿笑道:“雞往前刨,豬往後拱,大肚漢有軍糧,各有各的活法嘛。”這一下連老師也是哈哈大笑:“說得好!天下之大,原是各有各的活法了。”
第四章 鏖兵中原蒼蒼五丈塬師徒夜談兵(5)
酒飯一畢,已是山月當空,秋風便有些寒涼。白起對正在收拾石案的荊梅低聲道:“我來收拾,你先給老師取件棉袍來。”荊梅一怔,看著白起的一雙大眼便驟然溢滿了淚水,卻不待白起察覺,隻一點頭便匆匆去了。片刻收拾完畢,白起便在庭院中鋪好兩張草席,將石礅搬到草席上,看看屋中沒有棉墊兒,便將自己的鬥篷折疊起來在石礅上墊了,才將老師扶到草席石礅上坐下。此時荊梅也正好將煮茶的諸般物事般了出來,片刻木炭火點起,茶香便在院中彌漫開來。
“白起啊,說說,這些年你這仗都是如何打的?”老師終於開始了。
白起紅著臉道:“我早有念頭,想請老師指點,隻是戰績太小,沒臉來見老師,不想老師卻一病如此。”低頭抹了抹眼淚,便振作精神,將這些年打過的仗一一說了一遍。
“不錯!能打大仗了,終是出息了。”老師輕輕歎息了一聲,“你在太一山十年,老師隻教了你練了體魄武功,還有膽魄心誌,並沒有教給你兵法戰陣之學,這次打大仗,心中有無吃力了?”
“有過。”白起坦誠的看著老師,“若是那個齊王田地不偷吞宋國,孟嚐君的三十萬大軍不夤夜撤走,我當真不知能否包得住那六十多萬大軍?或者,山甲那兩萬步兵擋不住春申君的十幾萬聯軍,武關失守,我也真不敢想會是何等結局?”
“但凡打仗,總有幾分把持不定的風險,這便叫做無險不成兵。”老師笑了笑,“然則,你在事後能做如此想,將這兩處要害看作武運,而沒有看作自己的本事,這便是悟性,便是長進之根基。須知,兵家之大忌,在於心盲。心盲者,將心狂妄而致昏昧不明也。此等人縱然勝得幾次,終是要跌大跤的。”
白起肅然伏地一叩:“老師教誨,起終生不敢忘記。”
老師招招手:“荊梅啊,去將那個鐵箱給我搬來。”荊梅“哎”的答應一聲,便快步進屋搬來了一口三尺見方的小鐵箱。老師竹杖點點鐵箱道:“打開吧,給你的。”白起道一聲“是”,見鐵箱雖未上鎖,卻是沒有箱蓋縫隙仿佛渾然一體一般,便知這是那種內縫相扣的暗筘箱,極需手勁方能打開。白起兩掌壓住箱蓋兩邊,靜靜神猛力一壓一放,鐵箱蓋竟是“嘭!”的彈開了。老師笑道:“這隻墨家暗箱,沒有五百斤猛擊之力,卻是開不得。你隻壓不擊,連環收發,力道竟是大有長進了。”白起笑道:“咥了幾百石軍糧,還不長點兒力道?”旁邊荊梅便笑道:“長幾斤力氣便吹,不羞!”白起便隻是嘿嘿嘿笑個不停。老人便道:“別閑話,將裏邊物事拿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