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好命苦,娘不要蒼狼皮啊!”布衣女子一把抱住少年,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第一章 無妄九鼎大雨落幽燕(6)
暮色降臨,幾座軍帳便在燕山腳下的草場紮了起來,幾堆篝火也熊熊燃燒起來。雖說狩獵的主角負了傷,但對於燕軍騎士來說卻是無關痛癢,隻要人不死不逃,他們便無須擔心。此刻,他們正守在這座大帳外的篝火前飲酒烤肉,喧嘩笑鬧,競談著燕山蒼狼的奇聞傳說。
大帳中卻是燭光昏暗,一個羊皮短裝的少女站在帳口觀望著,隱隱火光下可見她嘴角下有一顆鮮紅的大痣,嫵媚中竟是倍顯機警。聽著帳中傳出的隱隱哭聲,少女不禁對笑鬧不止的燕國騎士們投去冰冷的目光。
夜漸漸深了,白日裏還可差強忍耐的春風竟變得刺骨般寒冷。騎士們帶著幾分酒意,紛紛嚷著回帳歇息。一個落腮大胡須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到帳口嘎聲道:“王妃保,保重!我等明日再來探,探視公子!”紅痣少女皺著眉頭嘟噥道:“走就走了,曉得了,聒噪甚來?”落腮大胡須嘿嘿嘿笑著壓低聲音道:“小女子可人!明日跟大哥走,不做人質了。”紅痣少女冰冷地眼波一閃,臉上卻溢嫵媚的笑意,輕輕一“欸”,卻是楚人特有的唯唯之聲,竟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溫柔模樣兒。落腮大胡須大喜過望,一揮手:“走!回去睡覺!明早來!”便踉蹌著腳步與騎士們呼喝笑鬧去了。
山風冰涼地呼嘯著,夜黑如漆。騎士們的喧鬧聲沒有了,四周幾座帳篷中發出了一片片沉重的鼾聲。唯有這座大帳篷前的高竿上閃爍著一盞軍燈,燈下的三個巡哨騎士敲著刁鬥在幾座帳篷的外圍遊動,走著走著,刁鬥便沒了聲音,接著便是粗重的呼嚕聲。
帳後的大山上響起了一聲淒厲的鴞鳴,山根下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蒼狼長嗥。
大帳中傳來女子的隱隱哭泣與少年夢囈般的呻吟。帳中燭光倏忽熄滅,幾乎在這刹那之間,紅痣少女兩手一伸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高杆上的軍燈便驟然熄滅了。三個黑影從大帳後無聲地飄出,消失於茫茫燕山之中。
天剛蒙蒙亮,大帳中女子突然哭叫起來:“稷兒!稷兒!你在哪裏啊……”接著便聽紅痣少女也驚恐地尖叫起來:“公子!公子!你在哪裏?快回來——!”騎士們聞聲趕來,湧進大帳一看,頓時人人噤聲:軍榻下一片血跡,軍榻上卻沒有了黑衣少年。
“公子哪裏去了?”落腮大胡須恍然驚醒,一聲怒喝。
紅痣少女眼波汪汪地抽泣著:“我護著王妃在帳外小解,隻得片刻,回帳便沒有了公子,曉得去了哪裏?”說著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個騎士低聲驚恐地:“千夫長,莫非是,是燕山蒼狼?”
落腮大胡須滿臉漲紅大喝一聲:“看個鳥!快上馬進山!找不到公子都給我死了!”
五百馬隊一陣颶風般卷進了燕山。兩個女子卻冷冷地笑了。
卻說白起王陵帶著嬴稷進入燕山峽穀,等候在那裏的十名鐵鷹銳士早已經備好三匹空鞍駿馬,便在夜風中飛馳北上,一個多時辰便進入了於延水河穀。馬隊立即拔營,人裹一塊灰布,沒有旗幟,也沒有任何標誌,便南下直插燕趙邊緣的代地。白起的謀劃是:出了代地東折,再沿易水南下進入趙國,繞過魏韓周三國,直接從上黨北部山地渡過汾水,西進離石要塞,盡快進入秦國河西大營!
千騎銳士馳驅兩日,將到易水北岸,卻逢烏雲四合,大雨連綿而來。這是春尾夏頭的四月雨,既不是來去幹淨的急風暴雨,也不是初春的綿綿細雨,唰唰漫天韌勁十足,往往一下便是三五日不止。兵諺雲:行軍有三怕,斷糧伏兵連陰下。大雨連綿道路泥濘,最是騎兵遭殃,非但不能飛奔馳騁,連走馬也得看情形。大多時候,倒是騎士將衣服披在馬背,人牽著馬韁,小心翼翼地行走,比步卒還累。白起馬隊本是精銳鐵騎,比尋常騎士更是重負。人多了鐵甲兵器,馬多了麵具護甲,無論人馱還是馬馱,都是見雨便多一百來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