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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那條熟悉的石板街,張儀就覺察到氣氛異常。尋常幽靜的小街,卻是車馬入流,官吏出入不斷,兩排全副甲胄的武士釘子似的從街口一直延伸到府邸大門。孟嚐君素來不喜張揚,此等陣勢,定然是發生了非常之事!莫非齊國要對燕國用兵了?及至到得府門,家老卻正從門廳下送一人出來,識得是張儀車馬,便連忙迎了上來道:“丞相來得不巧,孟嚐君不在府中。丞相且府中稍待,老朽派人去請主人回府便了。”張儀問:“孟嚐君進宮了?”家老低聲道:“丞相府有急事,我家主人已經去了一個時辰。”張儀便擺手笑道:“不用,我自去丞相府,便一總兒見了兩個。”車轅馭手卻是緋雲,聽得明白,一圈馬韁,軺車便轔轔出了石板街。

片刻之間,到得相府街口,卻也是甲士森嚴,相府門前車馬排成了長龍,官員們在車馬場站成了一片錦繡,卻是人人都沉著臉不說話。張儀不禁啞然失笑,無非是齊王來到了蘇秦府中,君臣三人會商出兵而已,縱然是一件大事,如何便是這般陣勢?心中一轉念,便想到在鹹陽並沒有接到嬴稷王子來自燕國的消息,齊國顯然是要對燕國秘密用兵了!果真如此,倒確實是一件大事,既然被自己這個秦國丞相遇上了,自然得思謀一個對策,總是不能讓齊國獨自吞了燕國這塊肥肉。

思忖之間,已到丞相府大門前。手持長劍的荊燕正赳赳守在門廊下,見是張儀軺車,便匆匆大步迎了上上:“丞相請隨我來。”便帶著張儀一行,從旁邊的車馬門進去了。一入庭院,靜得幽穀一般,除了釘子一般的甲士,竟是無一人走動!

張儀不禁笑道:“曾幾何時,齊國的規矩竟是大了?”

荊燕卻是一臉肅然,也不說話,隻是匆匆疾走,與平日豪爽竟是判若兩人。張儀也不多問,便下了軺車,從容跟著荊燕往庭院深處而來。齊國號稱富甲天下,曆來有官俸優厚的傳統,稷下學宮的名士都是六進宅院,大臣官邸更是寬敞。蘇秦的丞相府雖說也是六進規格,但卻比尋常六進寬闊了兩三倍,每進都是橫開二十餘間,直與小諸侯的宮殿一般。幾經曲折,荊燕竟沒有帶張儀到政事堂或蘇秦書房,曲曲折折卻是往後園而來。

一眼看去,這後園林木茂盛,花草蔥蘢,水池竹林山石草地,足有五六畝大小,竟是分外的清幽。轉過一座巨石堆砌的假山,便見竹林中出現了一座獨特的居處,木樓茅屋相間,滲出一片濃濃的山居氣息。那竹樓茅屋之間,孤零零立著一塊形狀奇特的白色巨石,石麵上深陷著兩個暗紅的大字——燕苑,分明便是蘇秦的手跡。

張儀對蘇秦最是熟悉不過,一路看來,便知定然是那個燕姬來到了蘇秦身邊,兩人便在後園建了這座幽靜的居處。蘇秦的寢室原來在書房之後,與處置公事的政事堂很近,是燕姬喜歡幽靜,才有了這座燕苑。看這燕苑氣象,便知蘇秦有了一片安適舒心的天地。驀然之間,張儀為自己的歸宿,竟第一次生出了一片悵然。

“丞相請吧,我去照看府門了。”荊燕說完,徑自去了。

張儀恍然醒來,卻見茅屋前石亭下都是默默肅立的侍女,時有濃鬱的草藥氣息飄來。張儀心中頓時一沉,喊了一聲:“蘇兄,張儀來了!”便大步進了茅屋。

一時間,屋中人愣怔了,張儀也愣怔了——屋中一張碩大的竹榻上,躺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榻前伏著一個綠色長裙的女子,孟嚐君與齊宣王都憂心忡忡的站在榻邊,兩名老太醫正在書案邊緊張的商量著什麼……張儀一陣大急,哭喊一聲:“蘇兄!”手中鐵杖當啷丟開,便撲向了榻前!

“張兄……”孟嚐君一把抱住了張儀,將他扶到了榻前。

蘇秦的上身**著,胸前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白布,殷紅的血跡已經滲透出來,恍惚一朵血染的大花,令人心驚肉跳!蘇秦麵色蒼白,雙目緊閉,氣若遊絲,眼看是掙紮在生死邊緣了。一陣大慟,張儀雙手捂麵,死死咬住了牙關沒有哭喊出聲,淚水卻泉湧般從指縫流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