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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華閉著眼睛癱了好一陣,方才紅著臉裹著衣服坐了起來,打量著張儀笑道:“世上可有這般丞相,未婚先亂,風流非禮?”張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風流,丞相何敢裹足不前?”嬴華一陣咯咯笑聲,伸手飛快的在張儀臉上摑了一個清脆的巴掌:“呸!本公主從來不是淑女,是你的剋星!”張儀卻摟住了嬴華**的身子笑道:“我天生皮厚,耐剋,願怎麼剋都由得你了。”嬴華伸出**的雙臂便攬住了張儀脖子,悄聲笑道:“你這無賴勁兒,當真可愛!若象蘇秦那般正經八百,才沒氣力!”張儀不禁哈哈大笑:“噫!你卻如何曉得蘇秦沒氣力?果真不是淑女……”嬴華一急,竟猛然用長衫包住了張儀的頭:“夜半時分,你是公雞打鳴麼,忒般大聲?”張儀愈發笑不可遏,咳嗽著撕扯開長衫,搖頭晃腦道:“公雞打鳴,職責所在,何罪之有也?”逗得嬴華又咯咯笑了起來,聲音竟是比張儀還響亮。

笑鬧一陣,嬴華才說起了進宮情景,張儀竟是越聽臉色越沉。

嬴華是嬴虔的小女兒,是秦惠王的堂妹,又是行人兼掌黑冰台,一等一的王族公主加機密幹員,任何時候晉見秦惠王都無須通報。誰知這次卻大不一樣,剛剛過了王宮正殿,便被一個老內侍攔住,說是要稟報秦王允準方可。嬴華頓時沉下臉來,大袖一揮,便徑直走了進去。老內侍不敢攔截,便連忙一溜碎步跑開了。將近秦惠王書房,卻見長史甘茂從書房旁邊的小門匆匆迎來,遙遙一個長躬道:“行人且請止步,我王今日不適,不能見臣理事。”嬴華眉毛便是一挑:“甘茂大人,王兄有病,我更得探望了。”甘茂卻沉著臉道:“行人也是公主,如何不知法度?”嬴華頓時氣惱,冷笑道:“既知我是公主,你便讓開。”甘茂卻梗著脖子道:“身為長史,職責所在,請公主退下。”嬴華幾曾受過如此怠慢,怒火竄起,抬手便狠狠打了甘茂一個響亮的耳光!

甘茂大叫一聲:“來人!給我拿下!”一排武士便鏘鏘跑過來圍住了嬴華,卻麵麵相觀不敢動手。嬴華正要發作大鬧,卻聽得大書房裏一聲嘶啞的叫聲:“是華妹麼?別理會他們,進來便是了。”嬴華黑著臉哼了一聲,一甩大袖便徑直進了書房。甘茂卻是愣怔在那裏,大是尷尬。

進得書房,嬴華卻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幾何時,壯健沉穩的王兄,竟然變成了半躺在坐榻上的一個白發蒼蒼的枯瘦老人!

“王兄!你……你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嬴華一陣哽咽,便撲上去抱住了秦惠王。

秦惠王慈愛的拍拍嬴華的肩膀:“小妹啊,坐在這兒,聽我說,我是剛剛醒過來的,你來得正是時候啊。”嬴華哽咽著跪坐在坐榻前,望著蒼老的秦惠王卻是止不住的淚眼婆娑,及至秦惠王斷斷續續的說完,嬴華的雙眼便隻有警覺閃爍的光芒了!

大半年前,巴蜀捷報傳入鹹陽,秦惠王高興異常,大宴群臣,自己也酩酊大醉,一番吐瀉,直睡了三日方才醒轉。奇怪的是,秦惠王醒來後見榻前站著兩個大臣,覺得眼熟之極,卻硬是想不起他們的名字,隻顫巍巍的指著他們,臉脹得通紅,卻是說不出話來!一個黑胖子高聲道:“臣,樗裏疾、甘茂。我王沉睡三日了。”秦惠王明白過來,心下一鬆,一切便都想了起來。

從此,秦惠王便自覺得了一種怪病:經常莫名其妙的覺得頭頂“鑽風”!此時便一陣混沌,必是忘人忘事。有一次,竟連形影相隨的老內侍也想不起來了。幾次之後,秦惠王大是惶恐,便將實情秘密說給了最高明的一個老太醫。一番望聞問切後,老太醫閉目搖頭,竟說此病無名無藥,隻可求助於“方士”。

秦惠王笑道:“老太醫莫非也混沌了?那‘方士’是周天子的獄訟秋官,洛陽倒是還有。隻是,這‘方士’如何便通曉醫術了?”老太醫連連搖頭:“王知其一,不知其二。老朽所說方士,不是秋官方士,卻是如今興起在燕齊海濱的一種異人。此等異人自稱通得天地鬼神,驅得妖邪怪病,又能延年益壽。老朽雖對方士不齒,然自知不能醫我王頭風怪疾,也是無治亂投醫,惟願我王三思。”

第十二章 百年一亂秦惠王千古奇症(2)

秦惠王素來不信邪術,但見老太醫無法可治,便到太廟祭祖祈禱,並請大巫師以最古老的鑽龜之法占卜一卦。誰知卦辭竟隻有八個字:“幽微不顯,天地始終。”饒是大巫師反複揣摩龜甲紋路,也解不出是吉是凶。秦惠王長歎一聲作罷,便聽天由命了。從此,這怪病便成了折磨秦惠王的鬼魅。秦惠王心誌強毅,便立下了一條宮法:他但有混沌嗜睡之狀,長史護衛便須禁絕朝臣入宮,直至他清醒過來,親自解除禁令。日複一日,鑽風怪症發作得漸漸頻繁,強壯沉穩的秦惠王飽受折磨,竟倏忽間變成了一個枯瘦如柴的白發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