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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馮驩,一掌事便做了一件令田文刮目相看的大事。

那時侯,天下除了秦國徹底廢除了分封製,其餘六大戰國還都程度不同的保留著封地製。齊國對貴族與功臣的封地素有寬厚之名,田嬰便領有封地二百裏。田嬰家族與中原戰國的大家族一樣,也是內部分封:父親將自己所領的二百裏封地,分給嫡長子田彤五十裏,庶出子田文四十裏,由他們自己掌管封地的民治賦稅。田文灑脫不羈,素來不屑於錢財算計,便派馮驩代他視察封地民治並清理所欠賦稅。

十日之後,一個門客飛騎回報:馮驩不聽隨行門客勸阻,竟將賦稅債券一把火燒了!更大膽的是,也把封邑大夫當場殺了!田文大驚,這燒債券還則罷了,封邑大夫可是國府直派的官吏,如何便輕易殺得?他無暇多想,立即飛馬趕到封地,迎接他的卻是萬千民眾的夾道歡呼,“萬歲!”之聲竟是鋪天蓋地!

第七章 大成合縱烈士暮年的最後決策(3)

田文查實:封邑大夫非但剋扣賦稅,假造債券,而且苛虐治民,確實罪有應得。雖則如此,他自己一個白身公子也無權先斬後奏,更何況馮驩一個布衣門客?馮驩卻很是坦然:“殺掉一個酷吏,少收千石賦稅,卻得狡兔三窟,公子不以為然麼?”

“狡兔三窟?”田文感到驚訝。

“狡兔之窟,性命根基也。”馮驩的眼中閃射著狡黠的光芒:“天下大爭,齊國多事。自此以後,公子回到封地,便可得民死力,豈非一個永久洞窟?”

田文恍然大笑,非但一力承擔了“私殺吏員”的罪名,且對馮驩更是器重異常。否則,這次白身擔大任,馮驩如何能做他的行動總管?當然,父親寥寥數語,也明白的告訴他:國王也完全知曉他的門客力量,而且正是要利用這種力量的布衣身份,以使國王與國府隱身到幕後周旋,你田文孺子白身,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按此推測,國王對事件的每一步進展肯定也都清楚,隻是不出麵罷了。既然如此,卻為何要在他還沒有接觸蘇秦一行,事情還沒有任何眉目時召見他?“君心似海,猜不透也。”田文苦笑著搖搖頭。

“來者可是公子文?”一個輕柔清亮的聲音攔在了對麵。

田文抬頭一看,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王宮最深處的碧玉池。奇也!軺車不得進宮,如何我的軺車能進到這裏來?匆促間田文顧不得細想,恭謹一禮:“正是田文,奉詔晉見。”

“公子隨我來。”綠紗長裙搖曳著身段隱沒在燈影之中。

對這些女官,田文可是不敢怠慢,一言不發的跟著走便是。近年來,老國王性情大變,身邊內侍、護衛、文吏竟然全部換成了清一色女子,從妙齡少女到白發老婦,王宮女子竟然多達數百!如果是魏惠王如此,天下任誰也不會感到奇怪,魏罌本來就是個浮華紈絝子弟嘛。可齊威王田因齊卻是天下有名的正幹君主,不近女色厭惡奢靡勤於政事宵衣旰食,懲治貪吏的酷烈壯舉曾經使天下為之變色!如此一個英名四播的君主,晚年卻隱身於深深宮闈,沉溺於裙帶海洋,當真是不可思議。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威懾光芒卻並未因此而絲毫減弱!本性桀驁不馴的田文,惟獨對老國王敬佩有加,常感到以自己的閱曆與智慧尚遠遠不能看清這座雲遮霧障的高山。

碧玉池實際上是一個一百餘畝地的大湖,湖邊草地樹林,湖中島嶼相望。一到暮色,座座島嶼的亭台上便有風燈點起,在碧波蕩漾的水麵上恰似一座座仙山。田文沒有來過碧玉池,可知道這是老國王晚年開鑿的大湖,一建成便釘在了這裏,再也不去其他宮殿,更不去臨淄外的那幾座行宮。從湖邊向裏走,先過了一片草地,再過了一片竹林,又過了一片森森鬆林,田文便看見了一片隱隱燈火,漸行漸近,燈火也大亮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