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一番打算要想實現,就必須借助楚國。春秋戰國數百年,已經形成了一個才士流動傳統:大凡在位名臣出走他國,隻要他國接受,本國便不得幹預;但出走名臣在他國無論隱居還是做官,要想重新返回祖國,都必須他國讚同放行;否則,出走者被殺被害,他國便沒有任何顧忌。中原名臣每每在遭受陷害時,多是逃隱楚國。當年的吳起,連同目下的田忌、孫臏,以及後來的趙國上將軍廉頗等,都曾經逃隱楚國。其中原因:一則是楚國縱橫遼闊山重水複,利於隱居藏匿,常有隱居多年而楚國朝堂尚不知情的名臣才士;二是楚國長期疲軟,用人見識偏狹封閉,吳起之禍後,楚國對中原的人才名臣一向無所謂,逃隱名臣大多不受糾纏。盡管如此,象田忌這樣的當世名將,要離開楚國,還是以穩妥為上,求得楚王的放行方算上策。難處是,張儀還不知道田忌孫臏隱居在哪裏?楚王會不會放行便無從談起了。一路思忖,張儀此時已經拿定主意,先見楚王,再訪田忌。
第四章 談兵致禍策士與君王的交換(2)
這時的楚國已經改朝換代,執政三十年的楚宣王羋良夫死了。年輕的太子羋商即位已經三五年了,這便是楚威王。中原各國對楚宣王是很熟悉的,也深諳如何與他打交道,但這個新楚王稟性究竟如何?張儀還拿不準。策士遊說,最根底的功夫,就是對遊說對象的基本了解,這便是“非其人,不與語”的準則,盲人瞎馬是策士最忌諱的。但如何對國君的誌向做派進行判定,策士之間便大有不同了。
次日,張儀帶著緋雲,在郢都城外的村野田疇轉悠了整整一天,日落西山才回到客棧。第二日,又在城內閑逛,走商市,進酒肆,看作坊,僻靜街巷遇見老嫗老翁便討碗水喝著,天上地下的閑扯一通。天黑時分,張儀見滿城燈火,街市依舊熱鬧,竟饒有興致的拉著緋雲進了一家酒肆,飲了一壇藍陵酒,與臨座幾個楚國文吏熱熱鬧鬧的說了一個多時辰,回到客棧,已經是午夜子時了。緋雲侍奉張儀沐浴完畢,卻站在房中不走。張儀笑問:“還不困乏麼?休憩去吧,明日還有許多事呢。”
“整日價閑逛,不務正經。”緋雲突然紅著臉,氣衝衝冒出了一句。
張儀恍然大笑:“你個小子,吃飯不多,管事不少啊!那叫閑逛麼?”
“吔,不是閑逛?走東串西,閑話飲酒,還能叫甚?”緋雲兀自嘟噥著。
張儀正在心情舒暢,嗬嗬笑道:“你個小子坐好了,聽先生一課。那叫‘入國四問’,明白麼?就是說,到了一個陌生國度,要知道國君品性,就問四種人:一農、二工、三商、四老。這是鬼穀子一門的秘傳呢,明白?”
“你問國君品性了麼?淨東拉西扯說閑話了。”緋雲依舊低著頭嘟噥。
“你個小木頭!”張儀又氣又笑,打了一下緋雲的頭:“那叫‘勘民生,度民心,大問於天’!逢人便打問宮廷秘聞,那便是三流痞士。明白?”
“那如何不早說?”緋雲嘟噥一句,卻“噗!”的笑了。
“誰能想到,老娘派了個小家老?啊!”張儀哈哈大笑著拍了拍緋雲的頭。
“主母叮囑,‘不守正,戒之。’緋雲不敢造次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