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後邊八字呢?”齊威王竟是一動也不動。
“天下戰國,三強連成東西一線。其餘四國,北方燕趙,南方韓楚,應對所以不同,在於他們與齊國的利害關聯各不相同。燕趙兩國均與齊國接壤,多有邊民衝突,小戰不斷。齊國要聚力壓向中原,就必須與這兩個大臨國結盟修好,騰出手來專力與秦國、魏國周旋抗衡。齊對趙有救援之恩,對燕有戰勝之威,隻要齊國示好,趙國燕國定會樂於跟從,如此北方大安。此為北結燕趙。”
齊威王微微點頭,目光竟如火焰般灼熱!
張儀侃侃道:“遏製楚韓,因由不同。韓國雖小,但地處中原要害,又有宜陽鐵山,各國大是垂涎。得韓,則南可威脅楚國,西可封鎖秦國,東可壓迫魏國,洛陽王室更在韓地包圍之中。然則,申不害變法失敗後,韓國實力銳減,勁韓之名大為暗淡,已經成為最弱小的戰國。齊對韓有再生大恩,韓對魏有血戰之恨,韓國人恨魏而愛齊。隻要齊國繼續與韓國修好,韓國就會成為齊國的附庸。要韓國長久附庸齊國,就既不能讓韓國強大,又不能讓韓國受欺。齊國需要一個馴服的韓國,此為遏製韓國的根本所在!南方楚國,山高水深,地域荒僻廣袤,任誰不能一戰數戰滅之。然則,楚國曆來冥頑不化,對中原野心勃勃,那個國家也不能控製。唯一有效對策:聯合魏國,封鎖楚國與淮水以南,使其不能北上!此為遏製楚國。如此縱橫捭闔,齊國安得不成千古大業?”
微風吹拂,湖畔垂柳搖曳,張儀咬字很重的魏國口音在風中傳得很遠。
聽著聽著,齊威王緊緊握住了銅爵,雙手竟微微有些發抖。這一番鞭辟入裏的分析,使他當真如醍醐灌頂般猛醒!驟然之間,三強格局與天下大勢便格外透亮。尋常名士泛論天下大勢,齊威王也聽得多了,往往都是不得要領。張儀卻迥然有異,以齊國利益為立足點,剖析利害應對,句句要害,策策中的,當真是高屋建瓴。連齊威王都覺得是一團亂麻的七國糾纏,竟被他刀劈斧剁般幾下就料理清楚!
“此人大是奇才!”瞬息之間,齊威王幾乎立即就要拜張儀做齊國丞相。但是,這位久經風雲變幻的老辣國王還是生生忍住了,他要再看看張儀,這可是托國重任啊。盡管已經平靜下來,他還是情不自禁的一拍石案:“先生一席話大是解惑。但不知這聯魏鎖秦,卻有何具體方略?如何聯?如何鎖?”
張儀幾乎不假思索:“齊魏相王。齊秦通商。”卻是點到為止,沒有再說。
齊威王默默思忖有頃,已經想得清楚,覺得張儀的方略實在高明,心中大是鬆泛,不禁又起身為張儀斟滿一爵:“來,為先生長策,一幹此爵!”竟是先自飲盡,還笑著向張儀亮了一下爵底。酒諺雲:先幹為敬。但在國君待客的禮儀中,卻沒有任何一個國君這樣做。張儀自然深感齊威王敬重之情,舉爵便是一氣飲幹,也笑著亮了一下爵底,隻不過是雙手握爵,以示更為謙恭的回敬。
“先生對越國北進,卻有何化解之策?”齊威王知道,麵對如此奇人已經無須隱瞞,便直截了當的問出了這件頭疼的事。
“化解越禍,易如反掌也。”張儀頗為神秘的笑了笑:“隻是,此事須得張儀親自出馬。”
“如何?”齊威王顯然是不願張儀離開了:“先生定策,派特使辦理不行麼?”
“齊王且先聽我的策謀。”說著便湊近齊威王身邊,一陣悄聲低語,仿佛怕遠遠站著的老內侍聽見一般,說完坐回笑問:“如此捭闔,特使可成?”
齊威王聽得頻頻點頭,卻又大皺眉頭:“先生孤身赴險,我卻如何放心得下?然則,此事要派別個前去,確實也可能壞了大事,當真兩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