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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呢。”緋雲答了一聲,卻沒有回頭。

華夏族人的姓氏,原本便不是人人都有。夏商周三代,隻有世家貴族才有姓氏,且多以封地、封爵或官號為姓,如同一個部族的統一代號。尋常國人有姓者很少,隸籍庶民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有名無姓。春秋時期,禮崩樂壞,身份稍高的“國人”也都有了姓,或從族中官吏尊長,或從原本的封國,或從自己所賴以謀生的行當,譬如鐵工就姓了“鐵”,等等不一而足。戰國以來,變法此起彼伏,各種奴隸紛紛成為自由平民,姓氏也就普及起來了。張儀的“張”姓,就是曾祖脫去隸籍後從了“老國人”中的姻親定的姓,至今已經四代。現下還沒有姓氏的,就是那些還沒有脫去隸籍的官奴與山野湖海的隸農、藥農、漁人、獵人等所謂賤民。而這些人在魏國已經很少,燕趙楚三國則依然很多。如此說來,這位俊仆倒有可能不是魏國人,而很可能是逃離本土到魏國謀生的饑荒遊民。心念及此,張儀也就沒有再問,他不願意這個英俊少年傷心。

大梁、安邑是新舊兩個都城。兩地之間地官道寬闊平坦,輕便軺車馬不停蹄,一天一夜便可到達。但張儀原非緊急軍情,神色疲憊的急吼吼趕到,反倒有失名士氣度,自然就不想趕得緊。日暮時分,渡過大河,他便想在南岸的廣武歇息一夜。緋雲自然是聽他安排,主仆二人便在廣武城外一家可以喂馬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安頓好馬匹,緋雲問:“公子,往房間裏送飯吧,外邊人多呢。”

張儀笑道:“人多好嗬。走,外邊。”

第二章 山東雄傑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3)

兩人便來到客棧大堂,隻見寬大簡樸的廳堂竟是座座有人。緋雲正在皺眉,正好侍者收拾完窗口邊一張案幾,走過來殷勤地請他們入座。一落座,緋雲便向侍者吩咐道:“一葷一素,兩份湯餅。”侍者連聲答應著去了。張儀驚訝道:“緋雲,你如何知曉廣武的湯餅名吃?”緋雲笑道:“學的。主母教了我許多呢。”說著看看窗外,隻見廳堂外的大院子裏蹲滿了人,盡是布衣短打,一邊嚼著幹餅一邊呼嚕呼嚕地喝著菜湯,竟是一片熱氣騰騰。緋雲詫異道:“這地方忒怪吔,城小,卻車多人多,擠得象個水陸碼頭吔。”

張儀笑了:“這廣武,雖是黃河南岸的一座小城,卻因東南數十裏有一座著名的敖倉,便生出了商旅大運。敖倉是魏國的最大糧倉,每日進出運糧的牛車馬隊絡繹不絕。但敖倉周圍十裏之內都是軍營,不許車馬停留。繳糧調糧的車馬隊,便隻有到最近的廣武城外歇腳打尖。時間一長,這廣武便成了敖倉的聯體根基。你看,廣武最大的怪異處,便是城外繁華,城內冷清。窗外吃喝的,是各郡縣的車役挑夫,廳堂裏用飯的,十有**都是押運的縣吏。”

緋雲不由肅然起敬:“公子懂得真多,緋雲長見識了。”

張儀哈哈大笑,覺得這個俊仆當真聰慧可人。

此時飯菜酒已經上齊,一方正肉,一盆青葵,兩碗羊肉湯餅,小小一壇楚國的蘭陵酒。緋雲對侍者說:“你去吧,我來。”便利落地打開酒壇,給張儀斟滿一碗捧到麵前:“公子請。隻此一壇。”張儀恍然,心知母親怕自己飲酒誤事,讓緋雲時刻提醒自己,便感慨笑道:“一壇三斤呢,隻飲一半,餘下的留在路上便了。”緋雲大約沒想到公子如此好侍侯,竟是意外地高興。張儀大飲一碗,連連讚歎,便教緋雲也來一碗。緋雲連連搖頭,說自己從來不飲酒。張儀慨然道:“丈夫同路,如何能滴酒不沾?這楚國蘭陵酒甜潤清涼,醉不了的,來!”緋雲無奈,皺著眉喝下一碗,竟是滿麵潮紅,嗆得連連咳嗽。

張儀不禁莞爾:“滿麵桃花,緋雲象個女兒家呢。”緋雲大窘,臉卻是更加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