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駟一問,商君之後,世族將借重何方力量作亂?”
“國公慮及世族作亂,鞅大為快慰。曆來世族複古,內力不足必借外力。今秦國大勢穩定,世族已無國人根基,惟有外力一途。此外力非在別處,就在此地。《免費txt下載》”將麵前皮紙一推,“國公請看,這是甘龍與孟西白三族的老根所在。”
皮紙題頭大書四字——義渠衝要!嬴駟一驚,“義渠?何地何族?”
“但將此圖交於嬴虔、車英可也。國公隻須提醒他們,除惡務盡。”
嬴駟收起地圖,“嬴駟二問,商君之後,將相何在?”
“鞅已多日思慮此事。嬴虔、景監、車英他們,已經是昨日英華了。平定世族之亂後,彼等精華亦當耗盡,不堪東出大任了。臣曾留心查勘,國公有兩人可用:文治乃商於郡守樗裏疾,兵事乃函穀關守將司馬錯。樗裏疾外圓內方,才氣過人。司馬錯乃兵家大師司馬穰苴後裔,有將略之才。丞相人選,鞅尚無成才可薦,國公自可留心察之。若有山東名士入秦,亦望國公明察善待,莫要外之。”
“嬴駟三問,商君之後,當如何待公伯嬴虔?”
商鞅微微一笑,心中卻為嬴駟的周密深遠感到驚訝,沉吟片刻答道:“嬴虔大節明而胸襟窄,以毋傷情義為要。實際論之,當使其身居高位,常參決策,而毋得執掌實權。另則,可輕父重子,重用其子女,可保嬴虔無事。”
嬴駟深深一躬,“商君教誨,嬴駟銘記心懷。不知商君可否有托嬴駟之事?”
商鞅爽朗大笑,“生前身後,了無一事,快哉快哉。”
嬴駟默然良久,沉吟道:“若處商君極刑,也是情境所迫,望商君恕罪。”
“處鞅以極刑,實則大彰世族與六國之惡,國公日後便可借機發難。鞅死尚能與國有益,何罪於國公?”商鞅竟是發自內心的豁達明朗。
嬴駟輕輕一歎,親自斟滿兩碗趙酒,雙手捧給商君一碗,自己端起一碗,“人言商君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誠如斯言,嬴駟感佩之至。商君,嬴駟為你送行了……”揚起頭來,咕咚咚一氣飲盡。
商鞅平靜安詳的舉起酒碗,一飲而盡。嬴駟深深一躬,出門去了。
國獄院中,嬴駟對國獄令正色吩咐,“立即將商君遷到你的山頂官署,取掉腳鐐,餐餐酒肉,要讓他看得見清山綠水。若有延誤,嚴懲無赦!”
“謹遵特使之命。下官即刻辦理。”國獄令答應得特別痛快。
朦朧月色下,嬴駟的篷車馬隊轔轔南下了。
深秋時節,山風寒涼,眼看就要進入了老秦人的窩冬期,嬴駟覺得不能再等待了。
七 冬雷暴雪
立冬那天,鹹陽城傳出一個驚人消息——渭水草灘正在修大刑場,要對商君處刑!
消息不脛而走,傳遍秦國山野,老百姓們被深深震撼了。
這是秦孝公二十四年,又是新君嬴駟的元年。按照當時流行的曆法,這一年是甲申年。陰陽家說,甲申年物性躁動,有猴性,天下多事不安。國人以為應在了秦孝公病逝這件事上。不想新君即位後,商君下獄,世族複出,朝野流言紛紛,說要恢複祖製廢除新法,當真是人心惶惶躁動不安。然則隻要商君在,人們還是相信不會變天。如今竟然要殺商君,國人庶民一下子便驚慌起來!幾個月來,各縣百姓已經聽了官府吏員的許多宣慰,說六國要聯兵攻秦殺商君,商君為了秦國安危而自請下獄,國公為了國家安危而不得不殺商君。說歸說,人們畢竟沒有完全當真。老秦人幾時怕過打仗?幾時怕過聯兵攻秦?獻公時候打得隻剩下了一半國土,不還在死打?當今秦國如此強大,莫非國公還真的怕了六國不成?國人百姓們堅信,國公無論如何都是不願殺商君的。上次國人請命,那個趙良說得在理,六國害怕商君,硬逼著國公殺商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