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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如此,百裏奚名傳後世。商君你呢?卻有殺身之禍!”顯然這是最**寶,趙良拭著額頭細汗,臉上卻生生溢出緊張的笑容。

“至於個人的生命禍福,我早已置之度外了。”商鞅笑道:“春秋以來,多有名士學人以全身自保作為功業最高成功者。否則,先生豈能充當說客而躊躇滿誌?然則先生有所不知,世間亦有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者,從來不依個人生死做進退依據。你們儒家不是也講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麼?國家要強大,就要付出血的代價。民眾的血,大臣的血,王公貴族的血,戰場的血,刑場的血,壯烈的血,冤屈的血。國家若大樹,國人敢於以鮮血澆灌,方能茁壯參天。一個懼怕流血的國家,一個懼怕做犧牲上祭壇的執政家,永遠都不會放開手腳治理國家。這其中,何嚐不包括商鞅的鮮血?大德恢恢,此心昭昭。商鞅的個人生命,將與新法同在,豈有他哉?”

趙良癡癡的望著商鞅,胡子也翹了起來,卻又久久的沉默著。

七 秦孝公夢斷關河

春耕大典時,秦孝公病勢更加沉重了。

人們都以為熬過了冬天,國君的病情自然會減輕許多。可誰也沒想到,恰恰在這春暖花開的時節,秦孝公竟進入了垂危之際!太子嬴駟主持了啟耕大典,卻全然沒有往年的歡騰景象,朝臣國人都沉甸甸的笑不出來。就在這天晚上,秦孝公拉住守在榻前的商鞅的手,說了一句,“明日,去,函,穀,關。”便頹然昏睡了過去。太子驚訝困惑的望著商鞅,不敢說話。商鞅眼中含淚,握著孝公雙手,哽咽點頭。

嬴駟低聲道:“商君,能行麼?”

商鞅喟然一歎,“自收複河西以來,君上尚未親臨函穀關。這是最後心願……”

此日清晨,國尉車英親自率領一千鐵騎,護送著一列車隊開出了鹹陽東門。中間一輛車特別寬大,四麵垂著厚厚的黑色棉布簾,車輪用皮革包裹了三層,四匹馬均勻碎步,走得平穩異常。這正是商鞅親自監督,為秦孝公連夜改裝的座車。商鞅、嬴駟各自乘馬與孝公座車並行,上大夫景監率領其他臣僚殿後。

暮春時節,渭水平原草長鶯飛耕牛遍野。寬闊的夯土官道上垂柳依依,柳絮如飛雪飄舞,原野上麥苗已經泛出了茫茫青綠,村落炊煙嫋嫋升起,雞鳴狗吠依稀可聞,一片寧靜安樂的大好春光。不消一個時辰,古老櫟陽的黑色箭樓便遙遙在望。商鞅向座車一看,秦孝公已經讓玄奇打開了棉布簾,依著厚厚的棉被靠在車廂板上,凝神望著櫟陽,眼中竟閃著晶瑩淚光。

嬴駟揚鞭遙指,“公父,櫟陽已經更名為櫟邑。她的使命完成了。”

秦孝公喃喃自語,“雍城,櫟陽,鹹陽。這段路,秦人走了四百年啊。”

櫟陽向東不遠,便見渭水兩岸白茫茫鹽堿灘無邊無際,蓑草蓬蒿中的一片片水灘泛著粼粼白光。春風掠過,卷起遍野白色塵霧,竟變成了呼嘯飛旋的白毛風。玄奇要將車簾放下來,秦孝公拉住了她的手,一任白毛風從臉上掠過。

商鞅上前揚鞭遙指,“君上,秦川東西八百裏,這鹽堿地恰在腹心地帶。從鹹陽西一直延伸到下邽,將近洛水方至,占地數百萬畝。要使這鹽堿灘變成良田沃野,就要大修溝渠,引水澆灌。若秦川人口達到三百萬上下,就有能力開數百裏大渠了。那時侯,秦川將富甲天下,變成天府之國!”

秦孝公殷殷的望著太子。嬴駟高聲道:“兒臣銘記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