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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得一頓,見寢室肅然,扁鵲便又緩緩道:“心者,藏神之府,乃人身之君。心生元氣,心神旺,則統馭有力。心神衰,則五髒六腑俱衰。胃為穀倉,因心衰而不受食。肝為將軍,因心衰而無以鼓勇。脾為意象,因心衰而失意,不能聚思而斷。肺為魂魄之府,因心衰而失魂落魄,神情蕭疏。腎為誌所,心衰則心誌大減。膽為勇略之所,心衰則果敢不持,優柔頓生。此乃心力衰竭,而五髒六腑皆病也。”

突然,圈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敢問先生,渠梁何事,一致於此?”

“娘!”瑩玉低聲驚呼,將太後攙扶了進來。

老太後一頭霜雪,拄著一支紅木大杖,眼角有顯然的淚痕。秦孝公笑道:“母後,你如何也來了?渠梁不能大禮了。”老太後落座,向兒子搖搖手,卻對扁鵲道:“先生,請吧。”

扁鵲道:“秦公英明神武,惜乎用心太專。一則為國事所迫,求治之心刻刻相催,大山在肩而不能卸。二則,恕老夫直言,秦公心中有癡情糾纏,鬱鬱之心相煎,求之難得,舍之不能,心陷泥潭而不能自拔。舍國就情,公當不為。舍情就國,公心不忍。長此煎熬,雖鐵石猶碎也,況於人乎?”

兩行清淚流下秦孝公臉頰,但他卻微笑著,“前輩不愧曠古神醫。知我心者,前輩也。嬴渠梁今得指點,死而無憾了。”

寢室中人人眼睛潮濕,都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瑩玉緊緊扶著老太後,她顯然感到了娘的顫抖。老太後卻顫巍巍站了起來,向扁鵲深深一躬,“敢問先生,可有維持……”話還沒有說完,就猛然捂住自己眼睛,跌靠在瑩玉懷中!

商鞅忙向黑伯招招手,黑伯快步走進,和瑩玉將老太後扶了出去。

秦孝公長籲一聲,“商君啊,不要讓太後再來了。”

商鞅點頭,“君上,聽聽先生的良方吧。”

扁鵲肅然道:“老夫將竭盡所能,維持秦公無事。秦公歇息吧,老夫告辭。”

出了寢宮,扁鵲登車時對著商鞅耳邊低聲道:“半年時光。”

商鞅的心猛然一沉,心中湧上一陣痛楚,強自按捺,“多勞先生了。”

扁鵲道:“三日後,老夫再來。”便登車走了。

看看天色將晚,商鞅耳邊不斷響起扁鵲的聲音,“半年時光”!時間太緊了,要辦的事情太多了。心中理了一下頭緒,便立即與景監車英簡短商議了正式冊封太子的準備事宜,讓景監立即開始籌備,一個月內完成這件大事。三人又議定,由車英秘密調集一萬鐵騎駐紮在鹹陽北阪的山穀裏,以防萬一。

商議完畢,已經是初更時分,商鞅知道瑩玉肯定在後宮陪著老太後,便匆匆來到後宮。進得宮中,隻見帳幔低垂,悄無人聲,隻有瑩玉守在榻前。

“太後如何?”商鞅低聲問。

“服了湯藥,剛剛入睡。娘,受不了……”瑩玉低聲抽泣。

“瑩玉,要挺住。現下無論如何,不是哭的時候。”商鞅撫著瑩玉的肩膀低聲道:“老先生說,君上隻有半年時光……你想想,君上未了的心事還有沒有?國事有我,你不用想。”瑩玉一聽,淚水驟然湧出,猛然伏在商鞅胸前渾身顫抖。商鞅緊緊抱著她,“瑩玉,你是明白人,不能這樣,要挺住。”瑩玉抬起頭,抹著眼淚唏噓道:“大哥的未了心事,我知道,百裏老人的孫女,玄奇。我去找她……”

“百裏老人的孫女?是否在墨家總院?”

“對。大哥好幾次悄悄去陳倉河穀找她,都不在,肯定在總院。”

“那我讓荊南去好了,你寫一信。”

“可是,荊南不是要保護扁鵲前輩麼?”

“太後這裏要緊,你離不開。別人不熟悉墨家,再換人保護扁鵲前輩便是了。”

猛然,帳後一陣咳嗽,太後喘息道:“瑩玉,這事兒該當你去。你,說得清白。娘,不打緊。渠梁太苦了,一定讓他含笑,九泉哪……”

“娘——!”瑩玉哭叫一聲,撲到榻前。

“去吧,娘沒事……鞅,讓瑩玉去吧。”

商鞅沉默有頃,俯身榻前,“母後,那就讓瑩玉去吧。”

瑩玉不再說什麼,安排好後宮侍女,便去匆匆準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