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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緒緊張紛亂之際,卻見場中鐵工將紅光未斂的兵器塞進水甕,頓時騰起大團大團的熱氣。片刻之間,兵器從水甕抽出,略經鍛打,便交給旁邊的鐵工開刃。開刃後又立即交給下手的七八個老人在大石上磨起來。一頓飯工夫,一排明光閃耀的長劍便擺在了爐前的大石板上!

嬴駟不禁大為吃驚,便想偷偷離開這個山村。正在這時,卻聽到黑九的高聲大嗓,“縣工為黑林溝立功,多謝了!”縣工?如何還有官府工匠?嬴駟更是驚疑,便想看個水落石出。這時隻見場中一個黑衣人拱手道:“黑林溝大義鑄劍,繳五十石餘糧換來鐵料,又請縣府督造,守法助國,乃有功義舉。本工師當稟明縣令,為黑林溝父老請功!”

一個白發老人高聲道:“咱是為自家兵娃子有個趁手家夥,多殺幾個魏狗,立功掙爵兒!又不是咱上陣,冒個甚功?”

全場轟笑,一片亂喊:“對!兵娃子們立功就行!”“咱土疙瘩要功做啥?鳥!”

黑九高喊:“兵娃子們,好好跟姑娘道個別,明早上路。散了!”

“噢——!散了——!”一片喊聲中,青年男女們便三三兩兩的隱沒到樹林裏去了,場中隻剩下老人家長收拾場子,招呼工匠們吃喝。嬴駟一陣輕鬆,連忙爬下土丘,回到黑九院中倒頭便睡。朦朧中隻聽黑九夫婦的屋中一直在說話,夾雜著隱隱的哭聲笑聲,直到東方發白。

清晨起來,黑九夫婦已經做好了一頓豐盛的飯菜。嬴駟明白,那是專門為兒子餞行的。黑嫂眼睛紅紅的,卻又興奮的忙進忙出,全然不象悲傷的樣子。黑九從房中喚出兒子向先生行禮。嬴駟連忙扶住,向青年深深一躬,“兄台為國赴難,請受秦庶一拜。”

黑嫂笑道:“喲,這是咋個講究?小先生應喚他侄兒才對呢。”

嬴駟道:“兄台比我年長,自當尊重。請大姐許我,各叫各的吧。”

黑九哈哈大笑,“也好,就各叫各的。你倆也做個朋友,山不轉水轉呢。”

青年拱手道:“我叫黑茅竹,大字不識一個,高攀先生了呢。”

嬴駟笑道:“兄台從軍,不妨去掉那個‘竹’字,就叫黑茅,好聽好記。”

黑九夫婦一齊笑道:“好好好,就叫黑茅!讀書士子,就是不一樣呢。”

“謝過先生。”英武憨厚的黑茅樂得嘿嘿直笑。

“好了好了,咥飯!”黑嫂指著院中長大的青石板桌,“小先生,上座。”

嬴駟堅決推辭,將黑茅推到了上座。桌上擺了滿滿六個大陶盆,一盆燉山豬肉,一盆方方正正的醬豬肉,一盆青葵,一盆山菜,一盆蘿卜燉羊腿,一盆清煮整雞。黑嫂又提來一壇米酒,給各人斟滿陶碗,自己才坐在黑九身邊。

黑九端起了大陶碗,“來,為這小子立功掙爵兒,幹了!”

四人大碗相碰,一氣幹下。黑嫂放下陶碗,卻眼睛紅紅的背過身去。

黑九大笑,“哭個鳥!黑茅立了軍功,就是黑家的香火旺。還怕沒人葬埋咱這把老骨頭?真是婦人見識。”

嬴駟心中一動,“敢問村正,黑茅可是獨子?”

黑九高聲大氣道:“本來不是。夏忙時老二給官府納糧,黑天山路,滾溝了。”

“村正,不是說新法征兵,不取獨子麼?”嬴駟驚訝了。

“那是。”黑九慷慨高聲,“國府體恤庶民,咱庶民也得體恤國府,是不?沒變法那些年,黑林溝一窩子隸農賤民,整天餓得娘的前心貼後背,一大半都逃到楚國去了。就有十個八個兒子,又能咋個樣?還不是餓死凍死掙死?變法了,日子好了,逃到楚國的人都回來了,誰不說黑林溝翻了個兒?”黑九長長一歎,“人,得有良心哪。沒人當兵,這土地,這莊園,這好日子,能守得住麼?滿村的老頭子都要當兵,咱個獨子,就舍不得麼?”

“可是,縣府能讓他去麼?”嬴駟不安的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