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1 / 2)

見將領們信心十足,公子卬大為快慰,精神陡長,臉上卻一副肅然,低聲且頗有神秘意味的訓誡道:“兵家以戰勝為本,何爭虛名?衛鞅從來不會打仗,竟然讓步卒對騎兵,送我一個大大的便宜切勿說破,全殲他就是。否則他步騎合圍,我軍若當真吃敗如何是好?速做準備,我與他立規便了。

“謹遵將令。”將領們不好辯駁,齊聲應命,卻沒有了方才的騎士氣概。

公子卬回身高聲道:“衛鞅,本帥就依你所言,騎兵攻你步卒。然則本帥隻有三萬騎兵,不是十萬,也算公平決戰了。你若勝出,我即刻奏明魏王還你河西。你若敗陣,則不得騎兵追擊,還須得退兵割地,如何?”

衛鞅又一陣哈哈大笑,仿佛看一個怪物,大手一揮,“好!就算公平。我兩萬步卒,就在龍賈這中軍山下設陣,與你三萬騎兵決戰。”回身下令,“步軍入陣!”

一陣淒厲的牛角號響過,隨著隆隆的行進鼓聲,三個步卒方陣分別從兩邊山口和中央大營開出。陽光之下,但見秦軍黑衣黑甲,步伍整肅,矛戈刀劍象一片閃亮的森林。隨著戰鼓節奏,三個方陣在山下隆隆聚合。又聞號聲大作,方陣驟然啟動旋轉,旗幟紛亂穿插,不消片刻,便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圓陣。三熊山中間的開闊地雖說叫山穀,實際上並不是兩山夾峙的死穀,而是“品”字形山頭之間的“丫”字形穀地,與周圍山原相連暢通。但是如今秦軍的步卒戰陣恰恰卡住了前邊的兩條通道,後邊的出口又被景監司馬錯率領的騎兵堵住,魏軍三萬騎兵事實上已經被壓縮在中間穀地,攻不破步卒圓陣,便隻有全軍覆沒!

秦軍開出時,公子卬已經灑脫的將攻殺指揮權交給了騎兵大將,自己好進退皆有說辭。

騎兵大將一揮令旗,先斷然高喝:“號手歸隊!”聚起來吹奏雅樂的號手們便迅速回歸各軍。又一揮令旗,三萬騎兵井然有序的退後三裏之遙,列成衝鋒梯隊。這是騎兵發動大型攻勢所需要的最短距離。公子卬卻看得莫名其妙,大皺眉頭卻又不便發作。見秦軍陣地已經列好,魏軍騎兵大將令旗猛然劈下,魏軍兩側戰鼓大作號聲齊鳴,大將拔劍高呼“殺——!”兩翼各自飛出五個千騎隊,就象層層紅色巨浪,呼嘯著向黑色陣地卷來。

這是龐涓為魏國騎兵製定的基本戰法——騎步決戰,騎兵不可全軍而出,隻可以能夠展開殺傷隊形的最大容量排定梯次兵力,否則擁做一團,反倒減低騎兵戰力。龐涓為此定了一條軍規:敵步過萬,則半數擊之。魏國三軍對龐涓心悅誠服,這位騎兵大將自然謹遵傳統戰法,以一萬騎兵做第一波衝擊。公子卬卻看得大為惱火——三萬對兩萬,應當一舉壓上,牛刀殺雞,豈不痛快全殲?真是愚蠢!

就在公子卬自顧氣惱時,紅色浪頭已經閃電般壓向黑色圓陣!黑色圓陣卻靜如山嶽,鴉雀無聲。紅色浪頭堪堪撲到百步之遙,黑色陣地戰鼓驟起,第一道高大的鐵灰色盾牌牆後驟然站起層層強弓射手,箭如驟雨飛蝗,勁急嘯叫著射向紅色騎兵。瞬息之間,人喊馬嘶,騎士紛紛落馬,紅色浪頭驟然受阻大亂!秦軍的強弓硬弩卻絲毫沒有停息,箭雨封鎖了整個衝鋒隊形。在魏軍騎兵被這聞所未聞的箭雨壓得抬不起頭時,一陣尖利的牛角號響遏行雲,秦軍五千盾刀手呐喊殺出,三人一組,對亂了陣形的騎兵分割廝殺!騎兵一旦被步兵衝亂隊形分開纏鬥,便相互難以為伍,並攏靠近反相互掣肘。步兵卻恰恰相反,三人結組,縱躍靈便,一人對馬上騎士,一人對地下戰馬,一人左右呼叫掩護,大是得力。

不消半個時辰,魏軍第一次衝鋒的一萬騎兵,便丟下幾千具人馬屍體潰退了。

黑色步兵在和紅色騎兵搏殺中,始終和圓陣主力保持著一兩百步的距離,隻殺眼前騎兵,絲毫不做追擊。見紅色騎兵潰退,黑色步兵反而立即撤回嚴陣以待。這便是衛鞅事先部署好的方略“一擊即退,逐次殺敵”。衛鞅和將士們都很清楚,魏軍無論如何也逃不脫,不衝殺就得投降,隻要秦軍步卒陣地巋然不動,魏軍不是瓦解投降,就是全軍覆沒,完全不必急於攻殺。

公子卬卻看得心急胸悶,大是煩躁,對騎兵大將吼道:“全數壓上去!十則圍之,倍則攻之!懂麼?蠢材!”騎兵大將急促辯解,“元帥,地窄人多,施展不開,窩我兵力。”公子卬見他竟敢頂撞,不由大怒,“大膽!壓上去!否則立即斬首!”騎兵大將臉色鐵青,拔劍嘶聲大吼,“拚死一戰!壓上去!殺——!”一馬當先,風馳電掣般衝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