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陳倉峽穀就在前麵了。”衛鞅馬鞭一指,高聲提醒。
秦孝公恍然抬頭,但見數裏之外兩座高山聳立,一條小河如銀線般隱隱穿出兩山中間。山色蒼黃泛綠,春風浩蕩呼嘯,一片荒僻無人的景象,不禁問道:“山後便是營地麼?”
“正是。”
“好地方!有山有水便有草,走!”
馬隊急風暴雨般向大峽穀卷去。
車英覺得自己的擔子太重了,頗有受命於危難之際的沉重壓力。
在車英看來,按照秦國執掌兵權的傳統,統率新軍的應該是嬴虔。可嬴虔自從受到劓刑後封堵府門,不與任何人來往,更不參與國事,連國君的幾次探訪都被他拒之門外,還能為國效力麼?當大良造奏請國君任命他為新軍統領時,車英深深的激動了。
四百多年前,子車氏一族本是戎狄部族中與秦人結好通婚的大駱族,後來歸入秦嬴部族,到秦穆公時已經成為功勳卓著的老秦部族。可是,由於子車氏三位著名的將領奄息、仲行、鍼虎被秦穆公“強令”殉葬,子車氏部族被深深刺傷,便脫離秦國遠遁西域。曆經一百餘年,車英所在的仲行一部又輾轉回到了秦國故土。這時候,子車氏功勳貴族的地位已經不複存在了。他們隱名埋姓,開始了與秦國無數庶民一樣的農耕軍旅生涯。不期上天有眼,讓車英在櫟陽國府前巧遇國君,子車氏又魚躍而起,在西陲狄道大血戰後全族遷回關中,恢複了老秦部族的榮譽與活力。車英雖然是子車氏一族的後起之秀,但誠實的說,軍功尚少,當初做嬴虔的前軍副將和後來做衛鞅的衛尉,除了他的軍旅才華、忠誠品行與奇計功勞,自然還有著朝野君臣對子車氏的懷念與歉疚在起作用。如果說,那是一種帶有報應色彩的晉升,那麼讓他統率新軍訓練,則是實實在在的重任寄托。秦國再也不是靠世襲功勞過日子的時候了,沒有才能,沒有自己的功勞,就沒有任何家族的榮耀與個人的光芒。在這種大爭之世,車英能夠擁有如此重要的功業機遇,如何能不激動感奮?
車英完全擺脫了老舊車戰的路子,憑著他的兵家天賦與軍旅磨練,開始了一絲不苟的新軍立製與嚴酷的實戰訓練。
第一件事,車英在景監協助下,三個月內就完成了遴選將士、裁汰舊軍的繁重任務。衛鞅向他們交代的策略是“裁舊編新,雙管齊下”,以求最快的完成新舊交替,防止戰事突然爆發。車英帶著十名軍吏,馬不停蹄的跑遍了秦國所有的軍營,一個個的挑選出兩萬餘名官兵,又妥善接受了所有可用的軍器輜重。其餘的七萬餘名秦國老軍,則全部交給景監的班子去安置。如此安排,竟在極短的三個月時間內,使一支新軍胚胎初步形成,完成了從舊軍的蛻變。這是山東六國根本無法想象的。
第二件事,從各縣青壯中一舉招募了兩萬多新兵。因為軍功激勵,應征者踴躍而來,大大超出。麵對從軍人潮,車英報衛鞅批準,定了兩條軍法:一,隻招家有三丁以上者入伍,獨生子、二子者縱然本領過人,也不招收。二,以魏國“武卒”的標準嚴格考選。
當時天下最著名的步兵,就是吳起時代訓練出來的“魏武卒”。標準是身穿三層鎧甲,頭戴鐵盔,腰佩闊身短劍,身背二十石強弩並帶箭五十支,肩扛長矛一支,背三天幹糧,日行一百裏後尚能保持戰力!單以甲胄與隨身攜帶物事的重量論,大約就有五六十斤,更兼甲胄兵器皆是累贅長大之物,在全身掛滿的情況下要健步如飛的日行百裏,還要隨時有剩餘體力迎戰,談何容易!對於未經訓練的壯丁,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車英的變通辦法是:隻考校體力與意誌,凡能按以上要求披掛,日行一百裏者就合格,不要求保持戰力。如此一來,縱然秦國乃久負盛名的尚武之邦,也堪堪隻選了兩萬名合格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