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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嬴渠梁竟對墨家門規稱之為“私刑”,墨家弟子均怒目相向。苦獲更是嘴角抽搐,但他畢竟大有定力,明知玄奇在押、荊南苦役都在目前,若糾纏此話題,隻怕這位暴君求之不得。便憤然反詰,“如何沒有?名士趙亢,殺之何罪?

“說!趙亢何罪?”方陣一聲怒吼。白雪侯嬴大皺眉頭。百裏老人淡淡一笑。

“趙亢乃秦國本土名士,我本寄予厚望,委以秦國第一縣令。誰想他懦弱瀆職,逃避治民職責,致使眉縣大亂,波及全國。不殺趙亢,吏治何在?莫非名士做官,便可逃刑?抑或墨家也和儒家一樣,認為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麼?”

“嬴渠梁何其狡辯?趙亢反對者,乃衛鞅之害民田製!秦國自行變法,肆意毀田,逼民拆遷,致使萬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可是實情?”

秦孝公揶揄笑道:“害民田製?衛鞅新法,廢除井田,開阡陌封疆,乃千古大變,雖李悝吳起不能及也。墨家卻將開阡陌封疆說成肆意毀田,將取締散居說成逼民拆遷,將遷居新村說成流離失所,將萬民擁戴的新田製竟然說成害民田製,何其荒誕不經也!足下既曾入秦,何以隻在櫟陽蜻蜓掠水,而不到秦國山野,傾聽農夫如何說法?”

第十章 霹靂手段墨家論政台一波三折(4)

話音落點,未容苦獲開口,相裏勤便站起來高聲接過話頭,“嬴渠梁,衛鞅新法,要焚毀民間《詩》、《書》典籍,當作何說?”相裏勤穩健細膩,他感到在大政主題上已經很難駁倒嬴渠梁,便和禽滑厘低聲商議,突然改變策略。

秦孝公微微一驚,墨家如何知曉第二批法令?他不及多想便道:“此乃尚未頒行之法令,不當屬墨家論政之列。”

相裏勤冷笑,“正因其尚未頒行,墨家才須防患於未然。墨家論政,非但論既成事實,且要論為政走勢。未頒法令,正是衛鞅暴政之要害,如何不論?莫非要等到衛鞅焚燒《詩》《書》,毀滅典籍,坑殺文明做既成事實之日,墨家再來管麼?”

禽滑厘接道:“治國原非一道,姑且不論。然無論何道,皆應敬重累世文明。今衛鞅變法,竟要毀滅文明,此乃曠古未聞之舉,雖桀紂而不敢為也。雖不殺人,為害更烈,實乃愚昧天下之狼子野心也。”他第一次正麵開口,嚴厲冷靜,立論堅實,墨家子弟為之一振,全場逼視秦孝公,看他如何做答。

秦孝公已經敏銳的感覺到墨家策略的轉變與即將麵臨的挑戰。收繳焚燒民間藏書的法令,衛鞅早已經和他議定,要到秦國大勢穩定時再頒發推行,此前要郡縣文吏與民間讀書士子們事先滲透溝通,方可不生動蕩。今日墨家卻要在這裏將這道法令當作曠古暴行公然爭辯,這等於將一道需要醞釀疏導而後方能頒行的法令硬生生大白於天下!秦孝公對墨家這種強橫霸道感到憤慨,他冷冷一笑,“墨家以文明衛道士自居,全然不通為政之道,嬴渠梁夫複何言?”

相裏勤冷笑道:“嬴渠梁未免狂妄過甚!爾為國君,若能誅滅衛鞅,廢除焚書法令,尚可救藥。否則,墨家將呼籲天下,共討秦國!”

此言一出,全場氣氛驟然緊張。白雪熱血上湧,就要挺身理論。百裏老人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白雪方才醒悟忍住。

秦孝公哈哈大笑,“足下要我殺掉衛鞅麼?

“此乃拯救文明、洗刷秦公之唯一途徑。”

秦孝公笑容收斂,慨然一歎,“列位,嬴渠梁進山,本為崇敬墨家論政求真之精神而來。不意嬴渠梁今日看到的,竟是徒有其表、以勢壓人的天下學霸……”

“暴君大膽!”全場怒喝,直如雷鳴一般打斷了秦孝公。

禽滑厘麵色一沉,“何謂徒有其表?何謂以勢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