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這裏,老墨子就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老師……”玄奇站在竹樓門口哽咽。
“進來吧。”老墨子淡淡笑道:“隻身擒回嬴渠梁,大功,何有眼淚?”
“老師,他是自己要來的,弟子帶路而已。”“知道。”老墨子淡淡一笑,“玄奇啊,你以為嬴渠梁如何?”
玄奇輕輕的走進來,垂手肅立,“老師,嬴渠梁,至少不是暴君……”
老墨子爽朗大笑,“玄奇嗬,一說嬴渠梁,你就咬住這一句話。口才哪裏去了?來,坐下,仔細說說,嬴渠梁如何來的?”
玄奇止不住又是淚水湧出,平靜下來,才對老師詳細敘述了陳倉穀的巧遇和來神農山的經過。老墨子聽完,竟是久久沉默,直到玄奇離開,他也沒有說話。
中夜時分,禽滑厘等來到,老墨子和四大弟子秘密商議了整整一個時辰。
第十章 霹靂手段墨家論政台一波三折(1)
初冬的太陽照到這座深山城堡時,已經是辰時了,在平原上說就已經是半早晨了。由於墨家城堡建在四麵高峰的山腰地段,非但隱蔽,而且避風,但有陽光便是一片春意。此時正是萬裏無雲,冬日陽光灑滿山穀,整個城堡也就明亮起來了。
但墨家總院卻彌漫著一片肅殺森嚴。平日裏墨家子弟演武的小校場,全然變了模樣。校場最深處搭了一座高高的石台,前垂粗糙的白布帳幔。石台前橫栽五塊高大的木牌,大書“墨家論政台”五個大字。石台下,正麵一張長案,肅然端坐著大袖高冠的禽滑厘。再前六尺,並列三張長案,旁立木牌上大書“主辯席”,坐著相裏勤、鄧陵子和苦獲三人。側置一案,木牌大書“論敵席”,案前坐著麵無表情的秦孝公。遙遙相對的一座簡易木柵欄中,站著似平靜又似木然的的玄奇。這是墨家對失職子弟的最輕懲罰。再前方丈許之遙,是墨家黑白衣弟子四百六十八人組成的方陣,全體抱劍跪坐,腰身筆挺,神色冰冷。方陣兩側,各有一個少年方隊五六十人,也是抱劍跪坐,目光炯炯的盯著側座的暴君。校場東側豎著四塊大字木牌,寫著“敬天明鬼”。西側豎著同樣四塊大字木牌,卻是“暴政必殺”。校場方陣的外圍,有兩麵黑白大旗獵獵做響。
這就是震懾天下的墨家論政台!
戰國之世,論戰之風乃時代潮流。舉凡名士名家,其信念主張非經論戰錘煉而不能立於世間,更不能得以流傳。一種行為一種觀念,要為天下所接受,非經反複論戰而不能確立。墨子本人如同無數名士一樣,是從論戰中搏殺而出魚躍而起的。作為天下一麵正義的旗幟,墨家自然不能在大事上對天下沒有一個坦蕩的回答。墨家縱橫天下的數十年中,舉凡誅殺苛虐的暴君,無不築起論政台曆數其劣跡罪惡,且許其反複爭辯,直到對方理屈詞窮而心悅誠服的引頸就戮。縱有理屈詞窮而仍不認罪者,墨家也允許其尋找雄辯之士代為論戰,以使其死而無怨。這是墨家的自信,也是天下所公認的坦蕩精神。如今秦國國君隻身上門,這番論戰便顯得尤其特殊。
一陣木梆聲敲起,急促而響亮,猶如馬蹄擊於石板。隨即便是一聲大鑼轟鳴,悠長的蕩滿山穀。禽滑厘座中威嚴宣布,“秦國暴君嬴渠梁,來我墨家欲伸國政,持論與我墨家所判相左。今日對天論政,明是非,定生殺。嬴渠梁,爾可任意爭辯,墨家自有公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