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公搖搖頭,“此事惟有我親自前往,無人可以替代。”
“君上——!”車英哭喊一聲,伏地叩頭不止,“萬萬不可,秦國不能沒有君上啊。讓我去吧,縱然粉身碎骨,車英也不辱君命!”
秦孝公扶起車英,感慨歎息,“車英啊,你忠肝義膽,我豈能不信?然墨家素來以神明裁判自居,惟以老墨子學說為生殺準繩,從不聽外人辯解,任何人做特使都會適得其反。你還有更重大的使命,回櫟陽保護左庶長。”
“臣不能回櫟陽。臣縱獲罪,也要跟定君上!”
“車英啊,你我都是老秦人了,這塊土地上滲透了我們祖祖輩輩的鮮血。能使秦國強大,誰舍棄生命都不足惜。如今秦國變法圖強,絕處逢生,正在關鍵時機。現下,秦國的生命在哪裏?秦國的靈魂在哪裏?你應該知道。秦國不能沒有左庶長,不能沒有變法!如果需要做犧牲,首先當是我等老秦子弟。荊南失蹤,左庶長處境更危險,誰能說荊南不是墨家斥候?左庶長是秦國新生的希望,你一定要回櫟陽,一定要保護左庶長安然無恙!”秦孝公深沉激昂,沒有回旋的餘地。
“君上,隻是你孤身去闖墨家,臣卻如何放心得下?”
“車英,”秦孝公輕鬆的笑了笑,“墨家雖然自負霸道了一些,但卻畢竟是講道理的。看今日陣勢,他們並未一力死戰,一定要殺死我,倒象是要俘獲我……我去墨家,雖則危險,然若處置得當,也不會即刻就有殺身之禍。你放心回櫟陽去吧。”
車英默默的低下頭,大滴的淚水斷線似的掉到腳下。
第二天清晨,少有的晴朗天氣。在陳倉驛站外的岔道口,秦孝公與車英分手,帶領兩名新衛士向西南大山中進發。秦孝公的謀劃的路徑,是越過大散嶺從漢水進入神農大山。他雖然不知道墨家總院確切位置,但他對神農大山卻並不陌生,那裏是秦楚接壤的連綿群山,他曾經三次跟隨公父去巡視要塞,三次從神農山腹地穿行。那時侯,墨家的故事使他感到神秘,為此也對那片莽莽群山生出了敬意。
要到大散嶺,須得走出陳倉山小道。這是一條在山腰蜿蜒的傍山古道,雖是濃濃秋色,兩邊山頭卻也是蒼黃中滲著青綠,道邊小溪淙淙流向渭水,山穀中一片幽靜。秦孝公走在一前一後兩個衛士中間,不斷觀察著四麵山勢。
突然,山腰傳來一陣清亮的女聲山歌,在山穀中悠悠回蕩。秦孝公不禁駐足傾聽,那歌聲仿佛從天外飛來,在空穀中飄渺回旋,令人回腸蕩氣:生人莫要戀樂土噢樂土原有千般苦啊何日天下兼相愛也拋卻矛戈共耕織喲孝公聽得入神,卻又微微一怔,手搭涼棚極目山原,竟沒有發現一個人影。他覺得這聲音似乎在那裏聽過,卻又想不起來。猛然,他心中一動,放吼歌唱:莫道樂土千般苦甘泉原從苦中出若得天下兼相愛猶是日月兩聚頭
第九章 政俠發難陳倉河穀的苦行莊園(3)
山悄悄,寂靜無聲,山腰傳來一聲飄飄渺渺的歎息,卻再也沒有清亮的歌聲了。
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突然湧上秦孝公心頭。他茫然四顧,竟是青山杳杳,了無聲息,不禁輕輕一歎,順著山道繼續前行。突然,一聲短促的尖叫,山腰傳來一陣異響!
兩名衛士飛身躍起,將秦孝公掩在一塊大石後,長劍飛快出鞘。此刻隻見山上土塊石塊嘩啦啦滾下。秦孝公在大石死角抬頭觀察,隻見石子土塊激起的塵霧中一個身影翻滾而下,顯然是有人失足摔落。山坡陡峭,又兼草木衰落無可阻擋,那身影竟是翻翻滾滾落下!秦孝公眼疾身快,從大石下一躍而起,衝上山坡,抱住那個在陡坡上翻滾的身影。兩個衛士也立即衝上山坡,從身後擁住秦孝公站穩。
到山下小道,秦孝公將那人放到大石上,一個衛士便給傷者檫拭臉上的灰土血跡。孝公看著山上,想著方才的歌聲,心思迷茫。
“君上,是個女的!”衛士驚訝的叫道。
孝公回身一看,不禁驚怔的說不出話來——眼前傷者露出了秀麗蒼白的臉龐,長發散亂,不是玄奇卻是誰?她身上穿著從中間分為黑白兩色的粗布衣,布靴綁腿上還插著一支袖珍劍——孝公一眼看見,那就是自己贈給玄奇的護身劍!
衛士低聲道:“君上,是墨家女殺手,小心!”便擋在秦孝公身前,對另一個衛士道:“保護君上,這個我來對付。”孝公恍然醒悟,正色擺手道:“退後。我認識她。”說著伏下身來,“水!”接過衛士遞過的水袋,右臂攬起玄奇,便給她慢慢喂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