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景監輕輕走進來,說趙亢到了太子府,和太子一起去晉見了國君,君上請左庶長立即到國府去。衛鞅既感到驚訝,又感到好笑。這個趙亢,徑直找到太子,豈非將事情攪得更複雜?讓國君儲君都攪進來,國家沒有了一種超然於衝突之外的力量,豈能保持最終的穩定?看來,這個趙亢還真是個有幾分呆氣的儒生。

衛鞅沒有停留,立即策馬趕往國府。

秦孝公已經聽完太子和趙亢的陳述,冷若冰霜的坐著,一句話也不說。他最生氣的是太子嬴駟,稚氣未脫,竟然鼻涕眼淚的請求保留他的太子封地,還要將孟西白三族全部擴大進來。還有那個秦國的賢士縣令趙亢,非但不反對,竟然也主張保留太子封地,以穩定老秦人之心。這算得個變法縣令麼?還有一層,既然是縣令推行變法,為何不向左庶長府稟報政事,卻徑直找到太子和國君這裏來?變法大事,政出多門,全無秩序,豈非大亂?一個是少不更事的太子,一個是膽小怕事的儒生,竟然一個鼻孔出氣,合起來添亂!秦孝公第一次感到了怒不可遏,但還是咬咬牙強忍住自己,若沒有趙亢這個縣令在當麵,他可能早已經對太子大發雷霆了。

“臣衛鞅,參見君上。”

直到衛鞅進得書房,秦孝公始終麵如寒霜的肅然端坐,一言不發。太子和趙亢站立兩旁,局促忐忑,不知如何是好?見衛鞅到來,秦孝公點點頭正色道:“左庶長,眉縣令趙亢與太子所請,乃變法大事,交你依法度處置。”說完,便起身拂袖而去。

衛鞅略一思忖,已知就裏,淡淡問道:“敢問太子,所請何事?”

太子被父親冷落,大為尷尬,滿臉漲紅,期期艾艾道:“沒,沒,沒甚。我自會對公父說的。你,不用再問了。”

衛鞅微微一笑,“那麼趙亢,你是國府命官,如何講說?”

第八章 瓦釜雷鳴渭水刑場竟對大臣貴族開殺(2)

趙亢已經從秦孝公冷若冰霜的沉默中預感到不妙,自然也不敢象太子那樣拒絕回答,他拭拭額頭上的冷汗,拱手答道:“啟稟左庶長,郿縣三族上書,請做太子封地。下官稟報太子,以為若不取締太子封地,可保秦國安穩。”

“三族上書交於何人?”

“在,在下官手裏。”

“你該當稟報何處?”

“該,該報左庶長府處置?”

“然則,你卻報送何處?”

“報送,報送了太子。下官以為,事關太子……”趙亢已經是大汗淋漓。

衛鞅正色道:“太子乃國家儲君,尚在少年,素未參與國政,更未預聞變法。你身為大臣,不力行法令,反擅自幹擾太子,為抗法者說情,又越權擾亂君上,可知何罪麼?”

趙亢沮喪恐懼,看了太子一眼,低頭咬牙,死死沉默。

“左庶長,今日之事,係嬴駟所為,與縣令無關。”太子著急,亢聲攬事。

“茲事體大,須依法論處。二位請吧。”衛鞅平淡冷漠。

“到哪裏去?”太子急問。

“自然是左庶長府。”衛鞅淡漠冷峻。

“衛鞅,你好大膽!竟妄圖拘禁儲君?”太子麵紅耳赤,聲音尖銳。

正在此時,頂盔貫甲的車英大步走進,“國君有令,太子須到左庶長府聽憑發落,不得違抗。”

太子狠狠的瞪了衛鞅一眼,騰騰騰急步出門。到得院中,卻被荊南嘿的一聲攔住。太子正要發作,荊南抱劍一拱,伸手向旁邊的一輛黑布篷車一指。太子“咳”的一跺腳,跳上篷車。趙亢拭拭額頭汗水,也匆匆碎步走出來鑽進篷車。車英一擺手,已經在篷車馭手位置就座的荊南一抖馬韁,篷車轔轔駛出國府。衛鞅換乘甲士馬匹,隨後趕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