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是後人忘記了先民的睿智和雍容大氣——蟄伏之期,何足道哉?
秦人的蟄伏傳統,卻被衛鞅的新法令攪亂了。因為在冬天來臨之前,秦國要全麵推行新田法。有什麼能比土地更揪人心的?土地非但是農人牧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宗室貴族和勳臣元老也有自己的封地和依附的隸農,國家官府也有山林水麵和耕地,許多商人和工匠也有祖先留下來的土地。推行新田法,重新分配土地,朝野上下真正是激動起來了。比起第一批法令頒布後的騷動和怨氣,這次要平靜許多,但卻也深刻了許多。人們從渭水法場看到了國府變法的強硬決心,開始真正相信新法令的威嚴了。最要緊的是,勤勞忠厚的農人牧人和國人,都感到了懲治疲民和私鬥治罪後騷擾絕跡,村族鄰裏大為安定的好處,從內心開始真正的擁戴變法了。春夏間甚囂塵上的朝野怨聲,隨著秋季的到來,漸漸平息了下去。推行新田法,民眾更多的是興奮和忐忑不安,封地貴族則更多的是憂慮。
對於衛鞅的左庶長府,秋天是個更忙碌的季節。
廢除井田而推行新田製,是全部變法的中心環節,也是變法成敗的根本基石。全府上下從八月便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國府各官署的吏員在左庶長府穿梭般出出進進,信使探馬流星般往返於櫟陽和各郡縣之間。衛鞅的書房徹夜燈光。國事廳裏,景監帶著文吏班子晝夜連軸轉。麵對這千古大變,要做的事情是太多了。
井田和奴隸,是兩樣老古董。從五帝最後一個的大禹到春秋戰國,三千年以來,井田製和奴隸製一直巍然矗立,是古典華夏社會框架的泰山北鬥,是中央王室和諸侯國家的柱石。井田製和奴隸製共生共存,井田製是奴隸製的框架,奴隸製是井田製的依附。要明白這兩樣老古董,得先說說井田製。
井田製的始作俑者,是治水的大禹。那時侯,華夏大地是洪水時代,氣候濕熱,百川橫溢,大大小小的河流山溪,都是盲無目標的相互衝擊流淌,在山原大地上攪成了無數個巨大的旋渦。遍地汪洋,人們倉皇的逃離茅屋、城堡和土窯,躲避到高高的山洞和樹林中去。農耕、放牧、製陶和狩獵的土地,全部淪為水鄉澤國。如果不能馴服洪水,整個華夏大地上的先民就會倒退回茹毛飲血的遠古時代,與林間百獸爭生存。幸運的是,當時的部落聯盟首領是偉大的舜帝,他沒有被洪水嚇退,而是決然命令他的助手禹擔負起治水的使命。禹,是一個尋常人無法想象的治水天才。他拋棄了祖祖輩輩“遇水土屯”的堵截治水法,發明了“疏導水流,盡入大海”的偉大方法。他說服逃到高山上的部落首領,請他們的族人自帶幹糧幹肉,和他一同疏導洪水。十三年櫛風沐雨,三過家門而不入,禹的兩條大腿上磨起了厚厚的老繭,治水的民眾也死傷了千千萬萬,終於百川入海,洪水被製服了。
禹的偉大業績人人傳誦,人們都叫他大禹。這時候,舜帝老了,大禹做了先民們爭相擁戴的首領。大禹建立了第一個國家,國號是“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