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澄澄的銅鏡前坐著一個身著月華色褙子的年輕女子,她正招呼著身邊的小丫鬟們給自己梳妝打扮。
林鈴看著鏡中的女子眨了眨眼,她雖沒有穹音那般傾國傾塵的容貌,但也是一點朱唇,勝似雨後鮮果。十指纖仙,嫩若雨後春筍;杏眼桃腮,好似牡丹初結蕊;隻見她盈盈一笑,卻叫人勾魂攝魄;且看她,舉止大方得體,談吐條理清晰,語氣輕柔緩慢,氣質超凡出塵,必然是哪家的高門貴女。
可這位高門貴女的審美卻讓林鈴有些頭疼,她這副恨不能把自己最好看的首飾都戴在身上,完全不顧色彩搭配以及整體的美感。
看著她把一個大家千金打扮成秦樓妖姬,林鈴真想給她濃妝豔抹的臉上潑上一瓶卸妝油,從她腦袋上扒下四、五根簪子,再從她手上扯下一兩個顏色豔麗的首飾來。
但這隻是記憶,林鈴隻能看不能動。
“小姐!小姐!”一個梳著雙平發髻,身穿粉色粗布襦裙丫鬟打扮的女子小跑著走了進來:“柳,柳,柳公子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前廳與老爺吃茶呢!”從那丫鬟驚詫的表情中林鈴可以看出,她對自家小姐今日的打扮十分“滿意”。
聽到這裏,溢於言表的喜悅在“林鈴”眉眼間開出了花,她立在銅鏡前左顧右盼地觀察著自己,還指著自己那一臉驚世駭俗的妝容看著那個丫鬟問道:“梅兒,你看我今天這樣子行嗎?會不會太素了些?”
“小,小姐您天生麗質,就算以平日裏的模樣去見柳公子也是綽綽由於的。”梅兒的笑容有些尷尬,大約是因為自家小姐這副模樣她也被嚇了一跳吧!
“那怎麼行!柳公子這次幫爹爹外出辦差。爹爹不僅一次誇他辦事辦得漂亮,我要是再以往日那副邋遢模樣見他倒顯得咱們沈家怠慢,不懂禮數了!”說著銅鏡裏的“林鈴”撇了撇嘴,又往腦袋上為數不多的空間裏插了一朵玉蘭花樣式的簪子。
就在林鈴尷尬得腳趾扣地時,一副新的畫麵又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一個開滿鮮花的庭院,院中的東南角種著一株散發著奇異清香的樹木,樹身和樹枝純白如脂,樹葉卻碧綠非常猶如一片片從樹枝中生長出來的葉狀翡翠一般。
庭院中央有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將那座種著異樹的小島隔成了一座孤島。湖中有一座由紅柱和青色琉璃瓦建成的湖心亭。
此時,“林鈴”正坐在湖心亭頭中看著那個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眼中、心中盡是說不盡的思念和喜歡。
這男人大約就是梅兒口中的柳公子了。他身著素色衣裳,溫柔俊雅,那一雙注視著“林鈴”的桃花眼中,盡是含情脈脈,一眼萬年。
林鈴抖了一激靈,試問哪個少女看了不會春心萌動?柳公子這張臉要是放在林鈴過去的世界裏,混個百萬網紅都是眨眨眼,隨便笑笑就能搞定的事。
“欽哥,爹爹說你這次外出差事辦得極好,你何不趁此機會向爹爹討個長久的差事?有這次外出的成績放著,量那些外人也說不出什麼風言風語!”“林鈴”聽著自己的柔聲細語,差點抖下一地雞皮疙瘩來。
“意安!”這柳公子語重心長地摸了摸“林鈴”的腦袋,昂首挺胸第說道:“我何曾不想早日踏上仕途,這樣既能重振柳家,又能……”柳公子先是話語間一頓,耳根微紅,然後看著沈意歡深情地說道:“又能早日迎你過門……”
話說到此,“林鈴”一副嬌羞的模樣用手中團扇擋住了自己羞紅了的雙頰。
此時此刻,空氣中甜膩的味道足以齁得母胎單身20年的林鈴甜死過去。
看到“林鈴”以扇遮麵,柳公子淡淡一笑站起身來,義正言辭地說道:
“君子之誌當是治國□□、自強不息!要著眼於家國大事,而不是計較這些蠅營狗苟的小事。況且,當今朝堂風氣靡亂,買官賣官之風盛行,寒門學子幾乎沒有出頭之日。沈伯父為掃除這些家國蛀蟲傾盡了畢生之力,若為我開了門路,你讓他如何服眾?”
“可是……”
“意安!”柳欽一轉剛才高亢激昂看著“林鈴”柔聲說道:“我有信心,以我的文采,隻要明年開恩科,定中三甲。到時候我不僅能夠在朝堂中相助沈伯父一臂之力,亦能完成亡母遺命娶你過門!”
“嗯!”“林鈴”笑了,眼中滿是對麵前這個男人的喜歡與崇拜。
真正的林鈴卻覺得心裏有些膈應,這男人也太過於完美了,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在小說畫本裏還可能存在,可是在現實裏,真的存在嗎?
畫麵再一轉,還是剛才的湖心亭。這次坐在亭中的卻隻是“林鈴”一人。她身著淡藍色褙子,頭發很隨意地挽了髻子,發間隻插著那隻玉蘭花雕的玉簪。靜坐在亭中呆呆地望著池中的魚兒來回遊動。
如此素淨卻不失本色的“林鈴”讓人眼前一亮,相比先前那副驚天地泣鬼神的模樣,現在的她卻是更加可愛、動人。
此刻的“林鈴”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前些日子已經放榜,柳公子已是榜上有名的學子。外加梅兒給自己探來的消息得知,柳公子的殿試成績也是名列前茅的,今日他來家中所求之事應當是板上釘釘,不會有任何差錯,可這心裏怎麼就這麼慌呢?難道是因為自己與他已有兩個多月未曾相見的緣故?不對啊!以前他幫爹爹外出辦事時,自己與他也有過半年多未見一麵的日子,也不見得會如此不安啊!難道是……
“林鈴”想起兩個月前,柳公子曾向自己討要爹爹親筆書信的事了,當時她覺得父女之間的談話甚是私密,就算柳公子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也不能隨意翻看,便拒絕。她還記得柳公子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問道:“意安啊!要是有一天我和沈伯父政見不同,分庭抗禮相抗你會如何?”
當時的“林鈴”心中雖是“咯噔”了一下,但也沒有多想,隻是笑言道:“這種事情自是不會讓他發生的,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坐下來好好商談,都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
自從那時起,“林鈴”便沒再與柳公子見過麵了,難道自己當日的言談舉止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恰當嗎?
真相就在“林鈴”的腦子裏來回轉悠,可她與真相之間就像被蒙了層厚紗,隱隱若現卻又看不明白。
“小姐!!不好了!小姐!!!”梅兒滿頭大汗大汗,急匆匆地從院外跑了進來。
“怎麼說!柳公子怎麼說?爹爹怎麼說??”沈意歡又喜又慌,急著從梅兒嘴裏知道情郎的消息,又心疼梅兒這副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模樣,自己倒了杯茶趕緊讓梅兒喝下順順氣。
“小,小姐!!您快去前廳看看吧!出大事了!”梅兒一口氣將水灌進肚中,順了口氣,慌忙說道。
看著梅兒這副著急的模樣,沈意安心中大驚,難道爹爹不同意?不會啊!她與柳欽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了,隻等柳欽中榜二人便即刻完婚。今日便是他來府中下聘的日子,爹爹怎麼能這個時候變卦呢?
想著,心中忐忑的沈意安邁著快步就忘前廳走去。
“爹爹!你要為女兒做主啊!!姐姐是您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嗎……”還在廳外,沈意安就聽到了這刺耳的哭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