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播放著《脫口秀大賽》,楊笠的發言一如既往的大膽且犀利,我和我媽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在聽到一句她講隻能諷刺成功男士,不然你永遠想象不到那些不如意的男人瘋起來有多喪心病狂的時候,我暗暗為楊笠捏了一把汗:“這下網上那群人又要罵她女權了。”
我媽靠著沙發,很疑惑:“啥是女權?”
這一問,直接把我問懵了。我當然知道什麼是女權,隻是我媽沒上過學,如何把女權主義解釋得淺顯又直接明了,對我來說是個問題。
想也沒想,我把節目調到何廣智那一期,這個山東男人捏著手指,有些賤兮兮的,在講到“我奶奶她該不會要上桌吃飯了吧”我果斷按下暫停鍵,對我媽說:“這就是女權。”
我媽更困惑了:“咋?吃個飯就女權了?”
我搖搖頭:“不是。女權其實是了解男女之間不平等的含義後,捍衛女性的權利,把女性的權利提高到和男性等同的地步。”
我媽還是不明白。
我進一步解釋:“我舉個簡單例子。就比如說咱們老家過年的時候,大年初一男人們都要去李氏宗祠磕頭,媽,你嫁過來這麼多年,去過一次嗎?”
我媽低頭沉思,最後默默回了一句:“沒有。再說,去宗祠祭拜一向都是男人家的事。”
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媽:“所以這就是歧視啊。憑什麼我們女人不能進宗祠,你為老李家開枝散葉,我身上留著他們李家的血,我們為什麼不能進?提倡女權就是讓咱們也能進祠堂。”
我媽的反應出乎意料:“進祠堂幹嘛,那麼麻煩。”
我歎了口氣:“媽,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咱們女人也該有進祠堂祭拜的權利。能不能進和想不想進這是兩回事。能進,是權利;想進,是自由。我們女人應該同時擁有進祠堂的權利和不想進的自由。咱們可以不想進去,但一定要有進去的權利。”
我媽若有所思:“嗯,沒錯,是這樣。”
我借機繼續對我媽進行洗腦:“媽,你知道嗎,其實在很多時候,剝奪女人權利的是我們女人權利自己。你看,我們明知道女人不能進宗祠是不對的,但沒有一個女人站出來抵抗,相反還主動替男人找理由。女權,就是明確男人的權利是什麼,那麼相應的,女人也該擁有這些權利。”
我媽思考了五分鍾,笑逐顏開:“當初讓你多讀書還是正確的,幸虧你上了大學,知道那麼多,以後你吃不了虧。”
我不置可否。
意識到農村裏存在著很多對女性不平等的地方,大概應該從我弟過年的時候第一次去祠堂祭拜說起。春節,作為中國傳統的大型節日,已有數千年的曆史。農村的年,從二十號前後就拉起了序幕。
在北方,二十三號是小年,送灶王爺升天的日子,因此,大約二十號開始,家家戶戶就開始忙碌著,清掃庭院和房屋,把家裏裏裏外外打掃幹淨,然後購置年貨。一過了二十五號,村裏便真正有了年味,炊煙嫋嫋,蒸花糕,包子,炸魚,鹵肉……各種食物的味道交雜在空氣中。
我最愛的,是蒸豆包。先將紅豆在冷水裏浸泡一天一夜,等用手一捏,原本生硬的紅豆不費吹灰之力爛了,就到了該煮紅豆的時候,這樣的紅豆煮出來才更容易開花。
同樣,煮紅豆也是生活經驗的積累。該加多少水,常年圍繞在灶台周邊的婦人們心裏有杆秤。做豆包的原料很簡單,隻有三四樣,紅豆,紅棗,和白砂糖,當然也有人喜歡用蜜棗,或者兩者兼有。
火候同樣重要,一定要先用大火煮開,然後繼續煮一兩個小時,等水燒得差不多沒有的時候再用小火煨著。火熄滅後還得再燜兩三個小時,接著開鍋撒糖,捶豆沙。
我最喜歡看捶豆沙了!捶豆沙有專門的工具,一根大圓木頭,隻不過頂部是一個類似羽毛球底的半圓球。煮過的豆沙輕輕一捶就皮開肉綻,曾經粒粒分明的紅豆變的黏糊糊的,水汽氤氳,廚房裏滿滿都是紅豆的清香。
過年一定要蒸的四樣,花糕,豆包,包子和饅頭。忙完後,開始炸東西了。我們一家四口,除了我媽,都是甜食忠實的愛好者,所以每年我媽都要炸紅薯丸子。蒸熟的地瓜剝皮後捏爛,加白糖,接著撒點麵粉,紅薯丸子是不能加水的,所以加麵粉的時候一定要少量多次,注意手感,等可以捏成團就不能再加了。
炸紅薯丸子的時候油溫不可以太熱,也不能太冷,等鍋裏的油剛剛冒煙才是最好的時機,這樣炸出來的紅薯丸子才能呈現金燦燦的黃色。
過年必不可少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儀式感,那就是婦人們相約去染發、燙發,忙碌了一年,似乎這是對自己的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