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傲竹轉身要走,被柯霜拉住了,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甚至帶上了一點哭腔:“姐姐,就當我求你好不好……”

時傲竹頓了頓步子。

不管到什麼時候,她都很吃這一套。

但是這個地方退讓的話,她的自尊就徹底沒了。

於是她沒有回頭,淡淡說:“好,你說吧,我聽著。”

柯霜見她還是不肯回頭看自己,心裏一陣絞痛,艱難道:“我從來沒有玩弄姐姐的意思,一開始也許有,你從酒店走了之後,我以為你是嫌棄我,想找到你問個清楚。”

時傲竹沒有回話,柯霜隻好繼續說:“可是姐姐沒有認出我,我就……”

“你就生氣了?”時傲竹轉過身來看著她。“你是不是覺得,沒有認出你就是大錯特錯,就應該得到懲罰?”

“我沒有懲罰姐姐……”柯霜囁嚅道。

“那你扣著胸針不給我,難道不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的創造玩弄我的機會?”時傲竹氣極反笑。“是我太笨了,每次都上當,你應該覺得我很蠢吧?”

柯霜握緊了拳爭辯道:“姐姐不笨!我的確有意扣著你的胸針,但那是因為我想更了解姐姐,想創造更多的相處機會!”

時傲竹愣了愣,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的,柯霜,你如果真的想了解我,就應該坦誠相見,不會事事都瞞著我,不管是酒店的事也好,淩月的事也好,我隻是被你玩弄於鼓掌中的玩具,你享受的根本不是和我相處,你隻是想利用信息差,高高在上地看我的反應取樂罷了。”

她的智商情商都很高,雖然不喜歡逢場作戲的人際關係,但她並不是不懂,此時這些話說出來,每一條每一句全部都有理有據毫無紕漏,柯霜被鎮在原地,無法言語。

過了半晌,柯霜再也沒有試圖做任何多餘的解釋,她抬頭看著時傲竹,非常認真而專注地說:“姐姐,對不起,瞞著你是我的錯,我無可辯駁。”

柯霜在這個時候才明白,其實問題並不單單出在她說的那句話上。

她做了很多傷害姐姐的事,如果不是姐姐點出來,她就永遠看不清楚,錯誤地以為兩人隻是因為一句誤會而結怨。

所以她懇切道歉,不再狡辯。

“姐姐不原諒也沒關係,能夠知道姐姐的想法,我已經非常高興了。”柯霜甚至真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但是,有一個地方我不太明白。”

“你說的,淩月的事,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什麼,是她做了什麼冒犯你的事?”

“你不用多問,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柯霜沉默了一會,說:“我知道了,姐姐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的,那個胸針,我就留著做紀念了,好嗎?”

她這句話,簡直就像在做道別。

時傲竹感覺自己的鼻尖酸了一下,她連忙轉過身去說:“好,那,晚安。”

匆忙跑進電梯之後,時傲竹緩緩靠在牆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她雖然在柯霜麵前維持了自己可憐的自尊心,但她的身體又一次擅自脫離了掌控——胸腔裏的那個地方,隻有陣陣劇痛無止境地透出來。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種痛苦的事,一開始不要遇到就好了。

柯霜看著姐姐迫不及待地跑走,仰頭深呼吸了一下,眼眶也紅了起來。

姐姐,真的不要她了。

她們認識其實並沒有多久,但柯霜總覺得,從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仿若度過了一生那樣長。

在認識時傲竹以前,她從不真正在乎身邊人的想法,也從不會為誰的某句話輾轉反側,可是有一天,時傲竹來了,她與所有人都不同,給了她無數心動,讓她以為戀愛會是非常甜蜜的事,兩人隻要在臉紅心跳中天荒地老就好了。

但是不是的。

愛情是更複雜的事,複雜到不管怎麼解都是錯的,釀出的苦果在她舌尖,一寸一寸地滲進血脈,在她的身體裏瘋狂長出尖刺,讓她呼吸著的每一秒,都變成煎熬。

而最絕望的是,這個結果,完全是她一手造成。

她盯著三樓的那個窗戶,好久好久,直到燈亮了又滅。

柯霜不知自己在那裏坐了多久,直到天蒙蒙亮,小區保潔走過來大驚小怪地喊:“你是誰啊,一大早在這站著幹什麼!”

她才如夢初醒,抖去身上的晨露,她不想被姐姐看到自己這樣,誤以為她還想糾纏。

她回家之後就發了高燒一直昏睡,也許是受了寒,半夢半醒之間,她好多次夢到姐姐來看她,夢到姐姐幫她退燒,夢到姐姐溫柔笑著,要她趕緊好起來。

好像隻有睡著的時候,才不會覺得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具體睡了多久,直到父親生日那天早上,很多人在樓下布置,吆喝聲此起彼伏,才把她吵醒。

她拿起手機,發現收件箱裏有個未讀消息,兩天前就發過來了,來自一個陌生號碼:“傲竹被淩月拿掉了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