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王公子灌了茶,接過手下遞得金絲手絹蹭了蹭嘴。
他見茉莉花叢中人頭攢動,而另一側鳳仙花畝卻沒幾個老板進去,有些不悅:“茉莉走了多少貨?”
領事的小廝臉上浮出為難之色:“這王公子,茉莉是李公子的花牌,恕小的上頭有令,無可奉告。”
王公子臉上白肉一顛:“哼,那小子走狗屎運。那今日我的鳳仙走貨如何?”
領事小廝立即翻出賬本給王公子過目。
嶽無疆和陸青遙為掩人耳目,往花田深處挪動,見鳳仙花田的高處,插著一杆金絲繡的大旗,上頭一個“王”字一目了然。
他們大概看明白了,這山莊的鮮花生意竟還效仿賭坊下注。
公子們給哪種花投銀子,插旗給牌子,算是包下了這種花的營收。
至於是賺是賠,得經天色雨水、時年收成、風尚時興各方考量,可謂是各安天命。
恐怕投進去銀子還不能永久地把自家旗子插在此處,應該是按年更換的,嶽無疆根據自己那點鬼混經驗推測。
“哎。”嶽無疆輕輕喟歎,“鳳仙花色滿,做胭脂豔俗得很,隻青樓女子與戲子上妝適用。可它又價高,伶人大多出身貧苦,大多會選月季替代,自然不好賣。可若要做香,鳳仙味還淡,雞肋啊。”
他一言難盡,用餘光掃了眼外麵的胖公子。
嶽無疆對這個王公子算了解一二,就是一人傻錢多的貨,沒什麼本事,平時愛瞎折騰,做夢都想出人頭地給他老爹看。
八成是見鳳仙花定價高,覺得能賺一筆,才在此插了旗。
陸青遙聽他這麼說,沒吝嗇自己的輕蔑:“習武功夫三腳貓,原來是心思全花在花街柳巷了,活該做手下敗將。”
嶽無疆咂舌:“二堂主這話說出來不覺羞臊嗎,誰是誰手下敗將,明眼人一看便知。”
明知陸青遙是個火折子精,一點就著,嶽無疆忽然還來勁了:“你小徒弟沒跟你說過吧,你我比試,他可一直是押我贏的。”
“什麼?”陸青遙一下就怒了。
嶽無疆噙著笑得寸進尺:“你以為他隻會掉書袋啊?二堂可是養了隻小白眼狼。”
“你!”陸青遙咬咬牙,忍不住又想拔刀。
“砍我。”嶽無疆激道。
他這樣說著,餘光裏的胖子正踱步往這邊過來了
嶽無疆眉眼彎起,陸青遙見他不懷好意的目色裏有靈光閃過。
還沒等陸青遙反應到不對,嶽無疆便在陸青遙瞠目結舌下,一旋身將自己“摔”倒在地——
“哎喲。”
配以一聲痛叫,成功引得人人注目。
“小姐息怒,屬下知錯。”嶽無疆語調是萬分委屈,麵巾外一雙眼居然睜圓了,茫茫然眨了眨。
他眼尾微微下垂,叫人看著像條可人憐的落水狗。
陸青遙傻眼:“?”
嶽無疆可憐見地叫:“小姐有所不知,鳳仙花渾身是寶甚有妙用,不比茉莉差。”
聲量和時間都掐算得剛剛好,王公子正好落步到跟前。
隻見那王公子果然看過來,眉毛一動:“你說什麼?鳳仙有何妙用,倒是說說”
他居高臨下的視線隨意掃過嶽無疆,正要落到“打人的”陸青遙身上,突然神情一頓!
胖公子瞳孔微張,眼神抻直了:“你你你,嶽嶽嶽”
陸青遙很快反應:“穆江,起來。”
穆江二字咬得尤其重。
她趾高氣昂轉身,朝一旁的王公子抱拳:“下人沒禮教,我管教一番,見笑了。”
“你是哪家丫頭,見王公子還不行禮。”王公子身後的小廝叫道。
王公子斥道:“退下。”
又轉臉盯著嶽無疆看。
看了一會兒,八成是覺得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
陸青遙出聲:“穆江,方才公子問你話,怎麼不說了。”
嶽無疆有些艱難地撐著腿站起,朝王公子弓了弓腰:“是。這鳳仙花在小人的鄉下老家,又被叫做指尖小桃紅,家裏姊妹每年鳳仙花最盛的季節,就會采來磨成泥,配以這個配方”
嶽無疆意有所指看了眼周圍:“王公子,借一步說話。”
那王公子大概是個缺心短肺的,居然還真信,他嘿嘿笑起來:“你們跟我來。”
然後大搖大擺領著他們出了花田。
小廝麵麵相覷。
王公子優哉遊哉將他們領進一處歇腳亭:“行了,現在可以說了。”
他鳥籠裏的紅嘴綠鸚哥似是好奇主人身後跟得是什麼人,轉著眼珠打量了一會兒。突然,它振翅蹦躂,飛上腳架,歡實地嚷嚷起來:“再叫,再叫把你送丐幫做叫花雞!”
三人皆是一愣。
嶽無疆暗道壞了。
這破鳥。
三年前還沒進聞風寨時,姓王的每每拎著這破鳥出來花天酒地,嶽無疆最不待見的就是它。經常是一人一鳥吵得不可開交,嶽無疆趁沒人時,沒少數落這隻鳥,經常揚言要把它送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