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媽媽早就在機場外等著了,她看到隻有我一個人就覺察到了些端倪。
她問我晨陽怎麼沒陪我回來,我說他工作忙走不開,媽媽半信半疑。
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中,剛剛換下外衣,就收到了一條越洋短信。
“ifyouaresurethereisnoredeodivorce。”
我沒有回信,也許真沒有什麼可說了,我們曾經那麼珍惜彼此,也經曆過背叛和原諒。
這就是所謂的曾經滄海吧。
羅晨陽,我的愛情之傷。
我們兩家也算是老交情了。晨陽的爸爸和我的爸爸是多年的同事,共同就職在一家頗具規模的腦科醫院。
我們兩家來往很頻繁,打從記事起,我就跟在這個比我大一歲的哥哥身後嬉戲打鬧,也許是出於這種耳鬢廝磨,我從小就已經有了堅定的信念:晨陽就是我以後要嫁的人。
晨陽顯然沒有我這樣墨守成規。他有個要強的母親,羅阿姨是改革開放以後的第一批下海商人,幾十年的拚搏,業已成為一家頗具規模的貿易公司的老總。
晨陽從小就生活在優越的環境之中,再加上確實帥到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步,他自然而然養得一身公子哥兒的脾性,讓他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懂得專一簡直是癡人說夢。
看著他身旁如走過場般更換的女友,我隻能不斷自我檢討,一定是我不夠漂亮,不夠熱情,於是我對自己百般苛刻,全力迎合晨陽的所好,發型穿著的變更早就成了常事。
更致命的,是晨陽對我說的那句“你太胖了”,我聽到他這句揶揄後便覺地動山搖,轉瞬間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種。
我確信已經找到問題所在:隻要我瘦到弱不禁風,晨陽就會一心一意!
於是,正在發育期的我毅然絕食減肥,那種苛刻程度現在想起都會後怕,結果我很快瘦得皮包骨頭,最可怕的是我竟對進食從剛開始的克製演變成發自真心的厭惡。
爸爸憑他多年的臨床經驗早就發現了厭食症的端倪,而我直到發展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才知道害怕。
我打電話叫晨陽來醫院看我,本以為可以得到他的安慰,沒想到他看到瘦骨嶙峋的我嚇得臉色煞白,從那以後就再不敢來了。
我當時很絕望,心想我竟為了這個薄情的人喪命嗎?
好在媽媽細心的照顧和主治醫師的高超醫術,再加上我倔強的性格,我竟然在晨陽的打擊之中重新燃起生命的鬥誌,不出一個月,我就奇跡般地康複了。
我從此對人的心理興趣盎然,人真的是很奇特的生物,心理上的極端讓我得了生理上的惡疾,然而又是因為一個貌似置之死地的心理打擊,卻又達到峰回路轉的效力。
於是我決定要在大學攻讀心理學這門在當時還不被廣泛認同的專業。
這段經曆讓我體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轉瞬即逝,於是我也就一改過分嚴於律己的作風,凡事隻求盡力,順其自然,人也變得不再患得患失,開朗了許多。
每天早晨,我都會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你就是自己的天使,不需要為任何人改變!
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我康複後不久,羅晨陽就出現了,還向我發表了一大段認錯宣言。
他說,他從來沒見過瘦成那麼可怕的人,他當時嚇壞了,但是等他知道我是因為他才得了厭食症後,他感動得哭了一夜,因為從來沒有女孩對他如此認真。
我聽了他有如莎士比亞戲劇一樣的大段告白後,隻是輕淡地說:我不是三歲小女孩。
晨陽也許是從來沒有嚐到被拒絕的滋味,我的冷淡反而讓他變本加厲,他的百般殷勤讓我都覺得他有失帥哥的風度,當時的我還認為唾手可得才是帥哥索取時的慣用方式。
晨陽的舉動確實很令我感動,他撒嬌耍賴說服他的媽媽同意讓他留極一年,並且做些動作分到我所在的班級。
高考那年,他從我媽媽那裏打探到我想報考的專業,於是填了和我一樣的誌願。
當我得知他如願以償考上我所期望的專業時,我一把揪過他的衣領,威脅道:記住,我和你是在大學入學時才剛認識的,要是你敢跟別人說我得過厭食症,我就讓你不能正常進食!
我裝出來的凶神惡煞顯然唬不住他,他隻是嘻嘻笑了幾聲,說道:你越來越可愛了。
在四年象牙塔的歲月裏,晨陽一直嚴守我們的秘密,而且總像男朋友一樣貼心,我其實也沒那麼小氣,對他的怨氣早就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