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此刻隱隱約約覺得上了那個人的大當。但是那個人到底做了什麼,卻無從得知,記憶中也有些缺失,卻不好問的。
但肯定不是好話無疑了,也是,既然當初兩人一拍即合去打擊武植,若沒有點有分量的東西,怎麼可能達成這個目的?聯想到此人在文學史上的斑斑劣跡,王倫有種被當猴耍的覺悟,不禁怒從心邊起。
潘父見他的憤怒不似作偽,也是一愣,因為他也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看起來還不錯的知識分子會去做這種低級下流又無聊的事。見他否認,心裏先是一鬆,然後又端起臉來說:“這是我家人在陽穀縣武家大郎處親自聽來的消息,豈能有假?”
假應該是不假,但是不是我說的需要待考證麼!隻是他已經被打成出頭鳥了,說再多都會被認為是狡辯。
“潘公,小可也曾是詩書之家,深得孔孟之學,隻是一時年輕氣盛被人蠱惑做得錯事,這點小可並不諱言。但是小可頂天立地,是小可說的,哪怕刀槍斧铖加身也絕無怨言;不是小可說的,那是萬萬不敢承認的!武大郎之事,小可受人蠱惑是實,但小娘子之事絕對無中生有,請潘公明鑒!”
王倫努力把壞的掰成好的,聽他雄赳赳的口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哪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呢。
“照你說來,中傷之事另有他人了?”潘父聞言語氣又緩了緩。
他是此間人,本地風評一向很好。王倫做了錯事固然不妥,但是武植生生把一件好事處理得變成壞事也可不免被知情者笑話:本來是賺足了輿論的啊,現在倒害了王倫!
不管怎麼說,將來物議的時候,武植總會被人拿來說事的。雖然他也是受害者,但王倫已經斯文掃地了,也沒什麼打壓的手段,還不如就此收手,還能留一線香火情。
所以哪怕中傷潘金蓮之事的仍然是他,潘父都不想再追究了。
“正是,這個中傷小娘子的定是陽穀縣的惡霸西門慶!”
年前的王倫從陽穀縣回鄉之際,半道被西門慶的家人接到。兩杯黃湯一灌,便信口跟其扯謊,當時隻覺爽快無比,卻不想無意之間成了對方的棋子。
回想起這具附身與此人的交往一幕,王倫不由得暗自慍怒:武植與潘金蓮是經附身的自己之口傳出去的謠言,這也就認了。可是欺男霸女造謠生事引他人出頭卻是你無疑了,西門大官人!
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與這位聲名狼藉的一方豪強有過這麼一段恩怨,附身的自己是的的確確被對方利用了。
見王倫脫口就說出此人,印證了信上的名單,潘父對他的感觀便又好上幾分。冤有頭債有主,人家王倫為他自己的過失已經付出了代價,而且認識深刻,這事便該過去,這才是積善之家應有的風度。
“罷了,既然你已經悔過自新,此事便揭過不提。”
他恬然道:“至於是非曲直,自有後人評說。武家大郎既做了一任縣令,自有教化鄉裏、懲貪罰惡之責,便被宵小中傷,亦是人之常態,當以情恕人、以理律己。”
王倫倒真的佩服潘公的豁達了,莫非宋代讀書人的腦袋都讀傻了,不知道“以直報怨,則何以報直”的道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