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十六,午後。
烏蘭布通的太陽懸在紅色的山丘上,金黃的陽光隨著紅色的山巒一同映在了薩裏克河裏。
薩裏克河岸,是綿延不絕的帳篷,飄拂著清軍的旗幟。
其中最大的一個帳篷裏,康熙爺正緩緩打開烏蘭布通山的地圖。他的左肩上纏著白色紗布,紅色的血暈染出來,明黃的右肩衣袖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憔悴了很多,這場和綽羅斯部的戰爭,令他心力交猝。
原本清瘦的麵容更加清瘦了,顯出下巴的尖銳,臉頰邊因得天花而留下的斑痕若隱若現。
有抹綠色的身影掀開簾子進來了。
康熙爺抬頭一看,清俊的麵容上瞬間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來人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一身雨過天青的長袖旗裝,發間也別著天藍素紗的絨花,臉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整個人雖不大,看上去卻十分水靈,青碧的顏色看上去如山間清泉般,是炎熱夏日裏最為清涼的顏色,看上去就令人覺得心裏寧靜。
“蓁蓁,你來了。”康熙爺親切地喚她在這邊的小名。
韞歡稍稍側身行了個禮:“見過汗阿瑪!”
隨後韞歡打開了自己親自拎過來的食盒,端出碧色碗碟,裏麵盛著綠豆粥。
粥裏綠豆顆粒分明,看著就很有胃口。
韞歡抓起康熙爺麵前擺著的地圖,卷了起來:“汗阿瑪,近來天熱,難免讓人食欲不佳。聽說您午間又不曾用膳,兒臣特意做了這碗粥。您箭傷未愈,更得好好用膳了。”
康熙爺確實沒什麼胃口,不過倒不是因為天熱,而是眼下戰事吃緊,著實令他坐立難安。但如今是他的長女親自送了膳食來,他也不好辜負這一片用心,趕緊用左手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粥。
“蓁蓁懂朕,在草原吃了這麼多天葷腥,朕就想吃點味道淡的。”
他瞧著眼前的小女孩兒,眼裏又多了幾分讚賞。
韞歡明明隻是他收養的女兒,此刻卻覺得比親生孩子還親。
此次綽羅斯部入侵大清,已直逼長城一線,所以他才選擇了禦駕親征,這回陪他出征的還有他的幾位兄弟,至於他的孩子,他隻帶了最年長的一個兒子出來,特意把太子胤礽留在了京城處理國事。
這次他中箭,是他親臨主戰場所致。綽羅斯部的噶爾丹汗生性狡猾,所以才讓他吃了這一箭。
他中箭後,連帶著感染了風寒,病了幾日。
消息傳回京城後,他收養的這個大公主韞歡竟然火速趕來了這個危險之地。
他又驚又怕,但更多的是感動。
皇室之中少真情,而他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坐得久了,身邊肯真心相待者更是少之又少。很多所謂的真心之人,也隻是為了權利和富貴靠近他。
他此次受傷,他親生的太子胤礽就沒送一封慰問信過來。
他開始覺得,也許自己的選擇錯了。也許他不該早早立下太子。
但這個養女,有她在自己身邊,倒使自己多了幾分溫暖的親情。
“蓁蓁,你能來這邊,汗阿瑪很感動,但這幾天戰事吃緊,你一個小女孩兒留在這邊很危險,等過了今日,汗阿瑪就派納蘭淇奧速速送你回京城。”康熙爺不緊不慢道。
說著,他想到了那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太子:“若是太子有你一半孝順就好了。”
韞歡聽後心裏愣了一下,她此番親赴戰場,其實也有太子的原因。
因為她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她是無意間在現代社會的知書軒打開了一本叫做《大清皇太子》的書,然後被一股說不明的強大力量吸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