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繼續忍耐,直到在將來的那一天,用繩索親手套住那個罪大惡極者的脖子,讓他血債血償為止!
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裏,徐階幹了這樣幾件事情,首先他把自己的孫女許配給嚴嵩的孫子——做妾。其次在內閣事務中,他不再理會具體事件,一切唯嚴嵩馬首是瞻,嚴嵩不到,他絕不拍板。最後他還舍棄了自己的上海戶口,借躲避倭寇之名,把戶籍轉到了江西,就此成了嚴嵩的老鄉。
嚴嵩絕不是一個容易相信他人的人,特別是徐階這種有前科的家夥,但這幾招實在太狠,加上幾年的觀察,他發現徐階確實沒有任何異動,於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開始放鬆警惕。
對於這樣一個極其聽話,服服帖帖的下屬,似乎也沒有必要過於為難,所以嚴嵩改變了對徐階的態度,不再提心吊膽,對他日夜戒備,雖說他仍然不放心這個老冤家,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徐次輔已不再是他的敵人。
敵人已經不是了,卻變成了仆人。
在當時的內閣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嚴嵩說了算,即使有人找到徐階,他也從不自己拿主意,每次都說要請示上級,根據明代規定,內閣學士之間並沒有明確的等級之分,到底誰說了算,還是要看個人。所以當年張璁雖隻是閣員,卻比首輔還威風。
而現在徐階已經是從一品吏部尚書兼內閣次輔,遇到事情居然連個屁都不放,慢慢地,他開始被人們所鄙視,譏笑他毫無作為,膽小如鼠。
於是不久之後,都察院禦史鄒應龍找上了門。
他滿臉怒容,一見徐階,就亮開嗓門大聲說道:
“尚書大人每日坐在家中,想必不知外麵如何議論閣下吧!”
鄒應龍,字雲卿,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時任都察院監察禦史,在不久的將來,他將成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而作為一個新晉官員,他之所以能夠得到老牌政治家徐階的信任,並成為他的嫡係,除了他為人正直,厭惡嚴嵩外,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他是王學的忠實門徒。
既然是同門中人,自然是無話不說,他極為憤怒地告訴次輔大人,外麵的許多大臣都在譏諷他膽小怕事,唯命是從,不過隻是嚴嵩的一個小妾而已!
在當年,這句話大概是罵人用語中最為狠毒的,昔日諸葛亮激司馬懿出戰,用的無非也就是這一招。
按照鄒應龍的想法,聽到此話的徐階應該勃然大怒,跳起來才對,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個依舊麵帶微笑,神態自若的人。
於是他再次憤怒了:“大人如此置若罔聞,難道你已不記得楊繼盛了嗎?!”
當這句質問脫口而出之時,鄒應龍驚恐地發現,那個微笑著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麵露殺氣的人。
“我沒有忘,”徐階用一種極為冷酷的語氣回複了他的訓斥,“一刻也沒有忘記過。”
等待隻因值得,隱忍隻為爆發,要堅信,屬於我們的機會終會到來。
徐階就這樣在屈辱和嘲諷中繼續膽小怕事,繼續唯命是從,繼續等待著,在沉默中積蓄力量,直到有一天,他做出了一個判斷。
嘉靖三十七年(1558)三月,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