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大亮的時候,宋府管家才在城門邊的小酒館找到了他們的少夫人蘇瑾。又是一身酒氣,喝得人事不省。
蘇瑾坐在馬車上,不知為何管家要將馬車駕得那麼著急,她胃裏的酒都快被顛出來了。
用不了平時一半的功夫,宋家開闊的門庭就出現在眼前。
嗬,宋家,京城首富,當年蘇瑾的爹爹做生意失敗,還不起宋家的錢,一家人正要走投無路的時候,宋家忽然告訴他們,若是願意賠一個女兒過去,所有的債就一筆勾銷。
宋家的人都以為庶出的蘇瑾來了不過也是個丫鬟,誰知卻是做了宋家獨子的正房夫人。
蘇瑾趕到宋宴卿房裏的時候,老夫人也已經在了。
“喲,我當我們宋家沒有少奶奶呢,這酒氣衝天,精神不濟的姑娘是誰啊?”
老夫人從床邊站起來,朝蘇瑾走過來。她低著頭,偷偷抬眸瞥了眼床上,宴卿也正向她看來,眼神晦暗莫明。他一手搭在腹頂,有些難耐地動了動身子。
蘇瑾走過去給老夫人行了禮,有些怯怯地叫了一聲,“娘。”
“別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媳,昨夜宴卿疼得正厲害的時候你跑哪兒去了?”
“娘,是我叫她去的。”蘇瑾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宴卿費力地撐起上身,坐了起來,“昨夜姚記酒家盤點,我就叫阿瑾過去了,您不是也說該叫她頂些事嗎。後來天太晚了,我就叫她歇在那兒了,今早才叫管家去接。”
她一直不知道宴卿為什麼要叫她阿瑾,聽起來跟阿貓阿狗差不多。
“哎,宴卿,你說她也太……”
“娘,一大早就把您老人家折騰起來,還沒吃早飯呢吧,我叫廚房備下了,您去前廳吃一點吧。”他頓了頓,又深深地看著蘇瑾,“阿瑾,陪我在這裏吃一點。”
蘇瑾仍舊站在原地不動,也不知聽見了沒有,直到老夫人從她麵前走過,“去換身衣服再過來,也不怕熏著孩子。”,她才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然後有如離了魂般地去換了衣服。
蘇瑾又回到宴卿房裏的時候,正見他閉目靠坐在床頭,左手輕輕在腹部打著圈,好像很難捱的樣子。
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宴卿疲憊地睜開眼,看見是她,嘴角就不自覺地微微揚起,探出身去拉了她的手,“阿瑾,母親說的那些話,你都不要在意。千萬別記在心裏,好不好?”
她低頭不語,半晌,聽見他輕輕歎了口氣,“喂我喝點粥吧。”
她以為這話是跟丫鬟說的,一抬頭卻看見丫鬟很駕輕就熟地把碗遞到了她手裏。
她不禁苦笑,想她堂堂京城首富家的少奶奶,沒有貼身服侍的丫鬟不說,還要常常被叫到少爺房裏來做這做那,既然如此,宋家養那麼多閑人幹嘛,更何況,她做這些,又沒工錢可拿。
蘇瑾無奈,舀了一勺粥,正要遞到宴卿嘴邊,卻見他正咬牙忍耐著,好看的眉峰緊緊皺起,她很少見他露出這副神情。
緩了一會兒,蘇瑾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怎麼了?”
宴卿心裏有點欣喜,她終於還是問了,不然,他都快要憋不住直接告訴她了。
“阿瑾,我們兩個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來了。”
“哦。”她心中並無波瀾,這孩子生出來,又不跟她姓,又不歸她養,日後宴卿像自己的爹爹一樣娶上十幾個小妾,還會有跟別人的孩子。她甚至可以想見這孩子的未來,宋家樹敵太多,若是有朝一日遇上什麼風波,被推出去的總是如她一樣不受寵的孩子。
宴卿捏了她的手在腹上揉揉按按,自顧自說道:“夜裏有些不適,今晨叫了大夫來看,果然是要生了。阿瑾你別怕,約莫再幾個時辰,孩子就要出來跟我們見麵了。”
宴卿說的風輕雲淡,其實他昨晚吃過晚飯便發動了,派人去叫蘇瑾,卻發現蘇瑾又不見了。他提心吊膽地挨了一夜,也痛了一夜。
以往,她出去喝酒散心,他都在後麵悄悄地跟著,她以為他從來不知道,因為她總是天亮了又一個人默默回府。
隻是昨夜,他的身子實在難以支撐,派了管家去尋,卻尋了一夜才找到。天知道他昨兒個一夜是怎麼過來的。
不過昨夜她也實在是難過,那封休書,終究她還是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