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土兵以少數民族為主,大都不習文化,好勇鬥狠,戰鬥力十分強悍,當年曾讓張經吃盡了苦頭,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到了浙江之後,張經才發現,那些被朝中大臣輕視,所謂烏合之眾的倭寇,卻是一幫前所未見的強敵。
在皇帝同誌專心修道,大臣們專心鬥爭的時候,日本正處於極度混亂的戰國時期,全國分成三四十個諸侯國,你打我,我打你,打贏的自然風光,打輸的就隻能跑路。日本就那麼大,土地又不多,還時常噴火山鬧地震,實在不是個人待的地方。於是眾多討生活的倭人就不遠萬裏,為了日本人民的致富事業跑到了中國。
這幫倭人不請自來,而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故文言有雲:
倭人為寇,是為倭寇。
但惡劣的品行並不能否定他們的戰鬥力,且不說這幫人的武藝和戰術水平,單說人家冒著掉進海裏喂魚的危險,跑上千裏路來搶劫,就能充分說明他們的犯罪決心和毅力。
而與倭寇相比,張總督手下的大都是浙江、山東等經濟發達地帶的兵,他們當兵是為了混碗飯吃,就算不當兵還能種田,犯不著去拚命。
於是張經決定,調狼土兵進入浙江,抗擊倭寇。
這個決定為他贏得了暫時的勝利,卻永遠地送了他的命。
張經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費盡心力調兵遣將的時候,趙文華已經設計好了一個圈套,準備將他置於死地。
張總督久經官場,並不是個善茬,上任一年多來,他已在當地安插了自己的親信,而對於趙文華,他也安排了專人監視,總而言之,整個浙江已然成了他的地盤。
然而就在這樣的環境下,趙文華依然找到了一個盟友,這個人的名字叫胡宗憲。
胡宗憲,字汝貞,徽州人,嘉靖十七年(1538)進士。
胡宗憲的考試成績很一般,運氣卻不錯,他沒能選上庶吉士,分配到地方當了縣官,不久後因年度考核優良,升為禦史,巡視宣府、大同。
之所以說他運氣好,是因為在明代朝廷,禦史是個不錯的行當,以罵人為主業,天不怕地不怕,想罵誰就罵誰,如果運氣好,摸準了政治方向,罵對了人,沒準還能官運亨通,一飛衝天。
不過胡宗憲的這份禦史工作卻有點特殊,因為宣府和大同是當時的軍事前線,刀光劍影,待在這兒的都是些粗人武夫,如果胡亂告狀,沒準晚上就被人趁黑給剁了。
於是胡宗憲在那裏老老實實地啃了幾年幹糧,這段經曆最終成就了他,因為正是在那個地方,這位安靜的禦史開始進入另一個新奇的領域——兵法。
在血肉橫飛,生死懸於一線的戰場,胡宗憲懂得了戰爭的法則,而蒙古騎兵燒殺搶掠、難民家破人亡、哭天搶地的慘象,也讓他了解了戰爭的殘酷。在經曆了血與火的洗禮後,那個曾經喋喋不休、滿口聖人之言的書呆子,已然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實用主義者。
因為在邊關表現良好,胡宗憲奉調前往浙江,擔任浙江巡按。似乎是為了考驗他的能力,就在他離開這裏之前,上天給他安排了一次畢業考試。
當時駐守大同的左衛軍突然接到諭令,命令他們即刻轉移駐防至陽和一帶,事實證明,這是一道要人命的諭令。
大同已經是前線了,而陽和不但更為靠前,且條件極其艱苦,當兵的過得苦,好不容易在當地安個家,轉眼間又要妻離子散,自然是打死不搬。
可是命令不能不執行,於是大夥一合計,索性鬧事不幹了,嘩變!
這下子問題嚴重了,情況報到大同參將那裏,開會征集意見:這事怎麼解決,誰去解決?
沒人應聲。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個超級黑鍋,這不是農民起義,而是士兵嘩變,全部都是抄家夥的職業打手,也不講道理,要是跑去談判,十有八九就把自己捐給了國家(學名是為國捐軀)。
但如果放任不管,這幫人萬一成了叛軍,知根知底,帶著蒙古人回來搶劫,麻煩就大了,所以黑鍋總得背,具體說來是總得有人去背,可是誰也不背。
這時胡宗憲站了出來,他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