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3)

十一月初,田福軍到省上去聽傳達粉碎“四人幫”的中央文件,完了還要參加省黨校理論班的學習,據說要到明年初才能回來。

白天大部分時間裏,田福軍家裏除過徐國強老漢照門外,就再沒什麼人了。院子裏經常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徐老的一聲咳嗽和他對那隻老黑貓的幾句溺愛的訓斥話。隻是在中午和晚飯時分,他女兒徐愛雲才從醫院回來,給他和曉霞做點飯。福軍的侄女潤葉最近不知為什麼,也常不回家來。

徐國強雖說年齡早已過了花甲,但身板還硬朗。我們已經知道,日常沒事的時候,這老漢就在院子花壇的那一小塊土地上,營務各種莊稼。對他來說,這已經不是勞動,恰恰是一種休息。他覺得,要是一整天閑呆著,身子骨反而疼痛。隻要勞動一會,立刻就感到筋脈舒展多了。

可是現在,氣候已經寒冷,再沒什麼活可幹了。那個花壇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植物,變得一片荒涼。

這時候,徐國強老漢也象那花壇一樣,荒涼而寂寞。太無聊了!一整天象土撥鼠一樣,悄悄地鑽在這院子裏,真不是個滋味!他又不敢遠離家門——要是乘他不在鑽進來個小偷怎麼辦?

他於是就一個人在窯裏呆一會,又到院子裏曬一會太陽。唯一的夥伴就是那隻老黑貓。這貓也象他一樣老,連自己行走都不敏捷了,更談不上讓它去捉老鼠。話說回來,這嬌東西一天好吃好喝,也懶得再去費那神。記得這黑貓在他老伴活著的時候,就是他們家的成員……唉,要是愛雲她媽還活著,那他現在的日子就不會過得如此寂寞。少年夫妻老來伴!孤身一個生活,真淒涼啊……現在正是下午,太陽還有點熱力,徐國強老漢就從窯裏出來,蹲在有陽光的牆角下,不停抽著田福堂給他帶來的旱煙。黑貓臥在他身邊,合住眼睛在睡覺。他一隻手拿著煙鬥,一隻手在貓身上撫摸著,眼睛無意識地瞧著對麵山。

山裏現在光禿禿的。死了的柴草一片枯黑,沒有葉子的樹木在寒風中抖顫著枝杈;莊稼地裏有些黑烏鴉,象黃紙上滴下些黑水點子。一大群灰鴿在城市上空的煙霧中掠過,都能聽得見翅膀扇動的聲音。南關那裏,不時傳來電鋸刺耳的聲音。要是夏天,這裏還能聽見原西河水的喧嘩聲。可是現在原西河已經結冰了。

徐國強老漢無聊地坐在牆根下曬太陽,一鍋接一鍋地抽著旱煙。福堂這旱煙就是好!不硬也不軟,又香又順氣,晚上睡覺還沒痰。徐國強不無遺撼地想:這人營務旱煙的確是一把好手,可他自己有氣管炎,竟然不能抽煙了。

想起田福堂,徐老馬上又想到了福堂的女兒潤葉。這娃娃在愛雲家門上住了多年,在徐國強看來,也就是自己家裏的人。既然是自家人,他就很關心這女娃娃,就象關心他的女兒女婿和兩個外孫子一樣。

他去年年底才知道,李登雲家的向前看上了這女娃娃。他聽說是這樣,馬上覺得是門好親事。登雲是他過去的老下級,誌英他也了解,至於他們家的向前,更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現在這小夥還開了汽車。在這山區,開汽車是個好職業,掙錢多,到外地買個東西也方便。

可是他又聽愛雲說,潤葉還沒利利索索答應這門親事。他感到很奇怪。按說,潤葉是個農民家的娃娃,能攀這門親事就很不容易了。不要說人家登雲一家人主動提這事,就是人家不主動,自家也應該主動一些嘛!聽說眼下是向前在追,而這女娃娃還躲人家呢!唉,這倒是為什麼呢?

他了解是這麼個情況,心想:要不,讓我給這女娃娃說一下!反正我一天閑呆著,也沒什麼事幹。

他就在一天瞅了個機會,等家裏人都不在光潤葉在的時候,他就和她提了這件事。不料,這娃娃果真不說一句利索話。

他問:“那倒究是因為什麼?”

這女娃娃給他回答說,她還小,先不想考慮這事……嗨,二十大幾的人了,還小?記得他和愛雲她媽結婚時,兩個人都才十六歲半!現在提倡晚婚,這是政策,他不反對;但不能晚得沒邊沒沿嘛!女人年紀一大,生個娃娃都困難哩!

他於是就七七八八給潤葉說了老半天。除過關於將來生育方麵的困難外,他主要闡述了這門親事的好處。他從李向前說到他媽劉誌英,又從劉誌英說到誌英的丈夫李登雲,最後又從李登雲說到他自己和這家人交情的曆史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