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陰沉沉的,天空中烏雲密布,好似要下雨了。早上露水深重,不隻掛在外麵的草木上,室內養著的花朵上也墜著幾顆明淨的露珠,此時一隻素手取下紅木妝台上放置的青花花觚中插著的幾朵別致白花,簪在了坐在梳妝鏡前的人的烏發上,鏡中人甚美,穿著素淨的淺藍雲紋羅裙,一張妍麗的素麵楚楚可憐。隻是此時美人黛眉微蹙,她輕撫發間的花朵,姿態慵懶,但臉上卻掛著一點擔憂的神色。
方才給她簪花的婢女瞟了一眼外麵的陰沉的天空,拿了一件鬥篷給她披上。看她靜靜地擺弄發簪,便忍不住出口說道:“夫人,您還是別擔心了。”
聽聞此言,夫人隻是歎了一口氣,並沒有說話。
前日身子一向強健的皇帝突發疾病,宣了康王匆匆入宮侍疾,到今天今天是第三日了。
宮中,在重重帷帳的掩映下,站在太子後麵的康王隻能依稀看見父皇消瘦的半張臉,他不禁往前一步伸長脖子望了過去,這下看得清晰了一點,讓他清楚地看見了父皇深陷的眼窩和慘白的嘴唇,往日的英明神武被眼前的蒼老無力取代。他的這一輕微舉動引來了站在前麵的太子的側目,但太子不動深色地壓下了眼裏的厭惡,二皇子也馬上收回了前傾的身子。
據侍奉的太醫所言,皇上因在前幾日的宴席上飲多了酒,往日的頭疾複發,眼下並無大礙。聞言所有侍疾的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皇上馬上就醒轉過來了,看到他醒過來沒事後,所有人都聽皇帝的話離開了寢宮。但皇上唯獨留下了康王談話。
離去時皇後朝太子使了個眼色,太子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皇後寢宮裏,皇後眼角因剛擦過眼淚而微紅,因為保養得當,臉上還保留著一點年輕時候的嬌俏,此時她的神色卻是一片冷厲。
皇上的身子每況愈下,而對康王這個兒子的喜愛越來越不掩飾了,對太子和其他皇子他都是淡淡地,仿佛隻有二皇子是他親生的似的。
想及此,她的臉色愈發不好。太子在她跟前自然能夠清楚的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他也受到了感染。蒼白的臉上透著幾分因憤恨激出的嫣紅。
二皇子由宮中早逝的靜妃所出,雖然靜妃死了也有些年頭了,但皇上總對她念念不忘,常常睹物思人,更何況是她生下的兒子,自然是非常重視。早些年皇帝還顧及皇後的娘家而沒有過分表現出來,這些年康王羽翼豐滿以後就好像沒了顧及一樣,康王手握大權,王府的建製在諸位王爺中都是最好的。幸好他隻娶了一位身份低微、娘家無甚實權的側妃,如果加上正妃娘家的助力,他豈不是是要將太子取而代之。
也不是不可能的,朝臣中隱隱有這樣的傳言,近來尤盛,皇後和太子將康王視為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說實話,二皇子秉性忠厚,對待她這個母後平時也是恭敬有禮、噓寒問暖的。但是往日跟他生母靜妃的齟齬讓皇後恨屋及烏,早些年靜妃獨得皇上專寵,對皇後多有冷落。
她望向了自己的兒子,因她當年孕中多思的緣故,太子自小體弱多病,身子骨是幾位皇子中最差的。皇帝好武,而太子病弱的身子骨卻注定了他不能行武,自然就不能多得皇帝的喜愛,而康王卻是身體強健,自小就學習武藝,還得皇帝親自教導。
但她和太子還有母族,這是康王陳汾永遠比不上的。
康王一回了府,立馬就有候在外院的下人飛身去稟告側妃。
待他入了內院,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側妃和侍女殷勤地迎了上來。屋子裏飄著淡淡的香氣,似乎是新摘桂花的。
他溫柔地撫上側妃的手,側妃麵帶笑容,同他說了這幾日兩個孩子做了什麼,兒子又頑皮躲在花園的哪處角落讓下人們一頓好找。
在宮中待了兩日,精神困頓得很,走進飄滿馨香的屋子,在側妃一雙巧手的按摩下下,康王覺得舒爽了許多,幾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光,於是攜著側妃的手去看一雙兒女。
過了幾日,皇帝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便時常召二皇子入宮說話,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實在引人注目。
這日,二皇子從父皇的宮中出來。眼看天色還早,就放慢了腳步,走進了他母妃以前住過的嘉合宮。
嘉合宮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住人了,但宮人們日日打掃,裏麵的陳設一塵不染,還保持之前有主人居住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