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傍晚,屍橫遍野,血順著殘缺的肢體緩慢流下,逐漸幹涸,夕陽的餘暉分外冰冷。
死人堆裏爬出一個少女,不過十三四歲模樣,神情呆滯,她迷茫地坐在地上,許久,突然站起,在屍體中翻找起來。
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
“爹!哥哥!”少女的哀嚎在曠野中回蕩,她試圖用搖晃喚醒父親和兄長,卻改變不了他們的身體已經僵硬冰冷的事實。
夕陽逐漸落下,黑暗漸漸圍攏上來,這個季節的夜晚異常寒冷,少女穿著單衣,趴在父兄身邊,慢慢失去意識。
就這樣吧,凍死了也好,就可以去和阿爹、哥哥重逢了,少女失去了求生的意誌,閉上眼睛。
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匆匆趕來。
為首的青年動作利落,翻身下馬,他令麾下檢查四周,驗看屍身。
“大人!這裏有個活口!”其中一人向為首的報告。
那人把少女翻過來,細細看了看。
“帶回去。”這是少女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醒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溫暖的房間裏,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見她醒了,一邊的小丫頭忙去通傳,不一會兒,那為首的青年來了。
“你叫葉遙,臨鄴城葉家鏢局是你父親開的,你是家裏的幺女,此番,是隨父兄進京押鏢,對嗎?”那人開口。
葉遙沒有說話,表情依舊呆滯。
“你們一路北上,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卻在城外遭遇埋伏,鏢銀全部被劫,人丁盡數殺光,如果不是你被壓在屍體堆裏暈過去躲過一劫,恐怕是一條活口也不留下。”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
葉遙仿佛此時才聽見他說話,她愣了一下,捂住耳朵,呼吸急促而沉悶,好像在躲避什麼。
“這裏是錦衣衛鎮撫司,你現在很安全。”青年試圖安撫女孩。
女孩麵色慘白,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順著臉頰流淌,滴落在衣襟上。
“關於你父兄被何人所害,你可有線索?”
葉遙抱著自己的膝蓋,搖搖頭。
“吃點東西吧,你若是還想替他們報仇,就先讓自己好好活著。”
說話間,不知從何處端了一碗粥,放在葉遙麵前。
葉遙這時方才抬眼去看他,此時大約是傍晚,天光已暗,燭火未明,那人的輪廓卻分外清晰,線條冷峻,麵龐溫潤。
青年起身,說話的聲音清朗柔和。
“你若是隻求一條生路,我會讓人送你回臨鄴,若是有心複仇,就留下幫我追查這個案子。”
葉遙終於開口:“你是?”
“錦衣衛鎮撫使,陸遜。”
天色完全黑下來,房間內隻剩下葉遙一個人,她對著空蕩蕩的黑暗,就那麼坐著。
“你若是隻求一條生路,我會讓人送你回臨鄴,若是有心複仇,就留下。”這句話在葉遙心裏回蕩。
“有心複仇,就留下…”
“複仇,留下。”
……
哀嚎、殺戮、血腥的氣味。
父親的脖子被砍出一個巨大的缺口,鮮血向四麵八方噴濺。
哥哥的胳膊已經沒有了,眼神空洞地看著天空,嘴裏似乎還在念念有詞,妹妹……
葉遙渾身顫抖,她不能就這麼放過那些人,不能!
小丫頭進來點燈的時候,看見這麼個木頭樁子一樣的人,嚇了一跳。
許久,借著燭光,葉遙端起那碗粥,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第二天,葉遙出現在陸遜麵前的時候,像換了一個人。
梳洗幹淨,換了一身粗布衣裙,她年紀還小,身量未足,鵝蛋臉龐一雙杏眼卻透著習武之人的機敏,她在堂前跪下。
“大人,我願意留下,協助大人查案!”聲音稚氣而堅決。
陸遜端詳著麵前的孩子,身形瘦削,形容憔悴,唯獨一雙眼睛,透著堅定的光芒。
葉遙的家人此番運送的,並不是一般的錢財,乃是臨鄴城運來的官銀。
原本想著是管家的差事,上下早已打點好,一定是個閑差,所以鏢頭還特地帶上了自己的小女兒,到京城見見世麵。
未曾想剛到近郊,不知從哪裏殺出了一幫匪徒,披發蒙麵,行蹤詭異。
葉遙記憶中,這群人出手狠辣,好像並不在意錢財一般,直奔殺人而去。
鏢局人等一邊護著官銀,一邊又要拚死反抗,很快敗下陣來。
那群人卻並未直接將錢財領走,而是將所有人就地屠殺。
葉遙若不是被屍體壓在下麵,怕是早就命喪黃泉。她把自己當日所見,一五一十地向陸大人彙報清楚。
“有膽子劫官銀的,一定不是普通匪徒,那日他們的穿著,你可有印象?”陸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