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德拉在走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瞬間撞到了一個人。
還未等她道歉,那人就徑自拎起了破舊的行李箱快步走開,隻給她留下一個落在陽光前的背影。那是個身型削瘦的少年,黑發垂到肩頭,穿著一件有些泛黃的短袖襯衣與黑色褲子。珊德拉對著他的後背大喊了一聲抱歉,並未想到這一舉動惹來附近幾個同齡人的側目。她們正盯著她——更準確地說是她的頭發——竊竊私語。
珊德拉原以為其他學生都會和父母在一起;但實際情況也不盡然,雖說多數親子都在依依惜別,也有部分孩子與家長分別成群結隊地交談著。
她氣定神閑地轉過身去,習慣性地讓視線在她們臉上緩慢地流連。不得不說這一招還是有些管用的,那幾個少女看到這雙烏黑的眼眸裏泛起的敵意之後都不由得暫時噤了聲。於是珊德拉也學著剛才的少年那樣,拿起行李從容地登上了列車。在她看來,自己深橄欖綠的發色並沒有什麼稀奇的,盡管議論她的人不這麼認為。
“她那個發色真嚇人,”一個金發少女對她的同伴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哪個人能把頭發弄成那樣,還有那個眼神,大概是精神有點不正常。”
然而她的同伴沒有完全讚同她的觀點:“我聽媽媽說易容馬格斯想變什麼就變什麼,頭發也會隨心情變色——不過——好吧,綠色,確實有點像巨怪。”
珊德拉在這時從車廂裏探出頭,愉快地笑道:“如果你們想嚐試一下新的造型,我也可以幫你們的頭發變個顏色——一勞永逸。”
此時她的眼睛像極了波光粼粼的湖麵,透出神秘的美麗,卻不好招惹。
心情大好的珊德拉沒有注意那個黑發少年恰好從她身後路過——他瞥見了窗外幾張驚恐又厭惡的臉,勾唇露出並不明顯的,冷漠的譏笑。站台上的少女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都是醜八怪!”
“我也沒這麼可怕,”珊德拉說著順手理了理垂落在背後的濃密長發,在關上車窗前最後笑吟吟地說道:“霍格沃茨見。”
雖然沒有理解‘你們都是’是什麼意思,珊德拉知道那些人確實討厭自己,並且難免為此不悅。她暗自對這種奇特的心態感到無奈——如果想要朋友,又何必表現出希望別人離她越遠越好的樣子?
“日安,”一道慵懶的聲音打斷了珊德拉自嘲的想法。她轉過頭,看見少年車廂門口站著一個英俊的少年,從他的身高和態度來看應該是五六年級的學生。這位麵色蒼白的高年級學生居高臨下地問道:“請問這裏還有別人嗎?”
“沒有,請進吧。”珊德拉做了個請的手勢。
“盧修斯·馬爾福,斯萊特林學院的級長。”在背後被束起的淡金長發更襯出他幾乎白得發藍的皮膚。珊德拉認為她不一定會分到那個以精明與野心著稱的學院(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心機),何況她的家族與馬爾福家在她父母乃至祖父母輩都並非姻親,她對此人並不熟悉。因此她隻是對他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你好,我是珊德拉·塞爾溫。”
“塞爾溫——”盧修斯淺藍色的眼睛裏掠過好奇的神色,但很快又平靜了下去。一個毫無破綻的,倨傲的微笑出現在他臉上:“有機會請替我向伯斯德先生問好。”
珊德拉表麵上依舊維持著不為所動的疏離:“謝謝,馬爾福先生,我會的。也代我問候馬爾福先生與夫人。”
實際上她在為盧修斯提起舅舅的名字而感到蹊蹺,是什麼原因能讓他了解她的父母並不在身邊?也許馬爾福家和塞爾溫家都同與某一個人有著密切的聯係。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對於父母的猜想就八九不離十了。
盧修斯似乎沒有了要和她繼續交流的打算,轉身離開。
此時列車已經緩緩開動。那些站台上的男巫女巫們用力地對自己的孩子揮著手,還有人扯著嗓子叮囑著什麼。沒有人來送珊德拉,舅舅認為她已經滿了十一歲,必須獨自做好所有事情;她在對將要前往的魔法學校感到好奇的同時也想證明她確實可以不依賴這個厭惡她的血親。
珊德拉望著屋外飛馳流逝的景物,長長地歎了口氣。祖母離開後一年多的時間裏,她無數次想要讓時間過得再快些,恨不得第二天就能登上霍格沃茨特快。
她回憶起更小的時候曾經和祖母走在林間,祖母總是會教她辨認一些長得都差不多的草藥。
她經常會問:“如果沒有人生病,是不是就不需要草藥了?”
祖母柔和的目光卻隻能永遠留駐在她不再清晰的回憶中,變得遙不可及。珊德拉記得祖母最愛說的幾句話:
“我們都會生病、受傷,也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在這個意義上,每個人都是平等的,無論一個人看起來多麼高貴和驕傲。
“噢,原諒我的嘮叨……你的爸爸媽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因為他們而難過。”